窗外明月清朗,她想起了信凌的身影,似月飘逸,似月孤寂也似月一般的清冷。每每思及此她都希望能挣开双臂将他护进怀中,给予他温暖,可也只是想想而已,心中明知日后会有比自己配他千倍的女子在他身侧。绫罗并非轻易妄自菲薄的女子,她从不觉得自己比起从灵会有任何逊色之处,只不过...信凌想要的宏图伟业她帮不上忙也不愿为其束缚住自己,他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愿望,绫罗只一眼便看得透彻,他不是那种可以为她放弃锦绣前程的男人。总是缘分不够吧,那腔热血她无以为报...
“绫罗姑娘。”门外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绫罗的思绪。
这样晚了,会是谁来找自己呢?
绫罗将麒麟香囊谨慎的收起开了门。
“绫罗姑娘安好,奴婢蔓迎,十四贝勒派奴婢来请姑娘。”蔓迎甜甜一笑。
“十四贝勒?瑾瑜皇子?”绫罗一愣,看了看天边一轮圆月,“已经是戌时了。”
蔓迎只是浅笑:“主子说姑娘白日要伺候锦妃娘娘,这个时辰方才有几分闲时。”
绫罗不好拒绝,带上房门随她出了成锦宫,她想不通那回只见了一面皇子这样夜深的时候找他能有什么事情,不过那初次的一面绫罗却不曾忘怀,记得他说出了一句和信凌一样的话:你叫绫罗,我记住了。还有他那如春风一样和煦没有任何隐藏的笑颜。
曲寞园仿若人间碧落,皇宫虽美,可到处一片肃然一片灿目的光芒让人的心半刻不能舒展,曲寞园里的景色却像是绫罗的家乡,像是一个小江南。碧绿清澈的流水叮叮咚咚的从九曲桥下流过,几尾金玉欢快的纠缠在一起,亭台楼阁,假山假石别有一番滋味,玲珑剔透的被皇宫拢在怀里呵护着。
“姑娘请吧。”桥中央一座亭台稳稳的落在流水之上,轻纱随风舞动起妖娆的身姿,月下花前,让绫罗彷如置身梦中。蔓迎领着绫罗步入无人的亭台中央,从身后婢女手里接过锦盒递到绫罗手中,“请姑娘更衣。”随后,与侍女一起将竹帘全部放下背过身去守在亭台的四周。
“什么?”绫罗瞪大双眼,不敢置信。
蔓迎也不回头,只是轻笑:“请姑娘更衣。”
“这...也是瑾瑜皇子的意思吗?”
“是。”
绫罗抿抿唇,本尊未出,她连拒绝的话都不好开口,伸手打开锦盒,一身雪纱汉装和雪缎绣鞋安安静静的躺在盒中。
耳边安静如故,蔓迎鼓励着开口:“请姑娘更衣,皇子稍后便来。”
绫罗无声的叹息,轻手轻脚的将身上婢女的宫装卸下再将那身雪纱穿上,那衣裳实在简单,可正是绫罗喜欢的款式,她虽爱好刺绣却总是将最最简单没有任何花纹的衣裳穿在身上,褪下花盆底鞋将雪缎绣鞋穿好,绫罗讶异,这鞋仿佛是为她而做的,不大不小刚刚合适。
蔓迎适时的转过身来,将一面镜子放在石桌上,请来绫罗入座之后动手将她挽起的青丝小心的放下,再将她褪下的宫装和头上绾发的钗环收回锦盒:“这些东西奴婢会替姑娘送回成锦宫。”
“他说的不错,雪缎,很配你。”男人轻柔的声音缓缓响起,伴着几个宫女将竹帘卷起,现出缓缓朝她走来的瑾瑜的身影。
蔓迎领着宫女恭敬的退了下去。
“贝勒爷吉祥。”绫罗从石凳上起身恭敬的屈身。
月华下青丝随风飘起,雪纱飞舞起来的飘逸仿佛她真是九天玄女随时都要回去一样让人抓不住,那个人说的,一点也不错。
“你已褪去宫装便不是婢女,今夜,你只是绫罗而已。”瑾瑜伸出一手搭在那宽松的白纱上轻握玉臂将她扶起。
绫罗静静的抬头,不明所以。
这一回,比起先前更加能够看得清楚。如雪的纱衣和如墨的长发相衬,没有任何钗环修饰的青丝自在又轻窈的随风舞动,一双水晶一样的眼眸如墨般静谧。花容为貌,冷月为神,姿态似柳,玉骨嵌身,心较玲珑剔透,一双莲足轻盈点地,像是随时都要展翅高飞的仙子。
“衣裳是忠人之事替人所赠,古颜知我回宫要我替他多多照顾。”瑾瑜重新开口。
绫罗一愣,不想原来这其中还有一个古颜:“原来...是认识的。”
这一回口气虽然生疏,可已经褪去那冰冷的称呼。
瑾瑜不由得爽朗一笑,想起送衣裳的那个人提起过,只要说出古颜二字便甚过他人千言万语,原来是真。
“绫罗,你是将才之后,为何不肯接受皇阿玛的意见得你该有的名分?”瑾瑜招呼她坐下,亲自将紫红的酒倒入她面前的酒盏中。
绫罗苦笑坐下:“该有的名分吗?我该有的名分只是绫罗而已,再不济便是绫小姐,绫姑娘,该有的都有了。”眉宇间的忧愁和唇角边的笑颜很不相符。
“你果真如古颜所说的那般,对这尘世无欲无求。”
绫罗抬眼看向那和她一样衣洁胜雪的男人,他举手投足的轻柔像是最美的诗画一般清灵,对于这样的人,再拿出什么皇子奴婢的称谓来便是玷污,她想要离开这污浊的环境岂是他人所能了解的呢?
“其实不然。只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绫罗将浅紫如珠的酒倒入喉中,“人与天斗,怎么都是输,何必去争呢?这酒甘甜中带着酸味,是西域进贡来的葡萄美酒吧。”
瑾瑜颔首:“对着你的胃口了?”
绫罗低了眉眼浅笑摇头:“不,倒是我有个朋友,对此酒钟情一生。”
“哦,我还以为除了古颜之外你不再有别的朋友呢。”
绫罗勾了勾唇角:“古颜...他确实是我为数不多的几个友人中最...算是知音吧。”
这一夜的绫罗不像绫罗,但偏偏是其本性。
酒过三巡微微醉,她忽然将心底的那个人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