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当时离谷就嘱咐过大公子他们好好管理药王谷,大公子答应了下来,按照他的性格,除非真的很重要的事,不然他不会离谷的。而至于重要的事,大公子都一步不离地呆在药王谷多少年了,他现在才来什么极之重要的事?似乎不太可能。再说,你之前去找兰妃后,写过信给大公子,要他等你安排,不要随便来京城,大公子又是答应了。大公子说话算话,很遵守承诺的一个人,而且极之知道轻重,应该不会轻易违背承诺。还有,退一万步来说,大公子就算来到京城,他不在之前告诉小姐你和飞雁楼就算了,我们现在所在的别庄除了为数不多的人知道外,外人根本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大公子又怎么会知道而且闯进来?”小喜一边领着风浅休飞快地朝后院走去,一边说着自己的疑惑和见解。
小喜口中的大公子就是风浅休的大师兄云桑。小喜上述所说的都很有道理,云桑的确是一个成熟稳重而且信守承诺的人,兰妃的事除外。如非必要,云桑真的不可能来京城,而他来到京城只要有时间想必也会通知他的四师弟蓝棋一声,不然就知会一下风浅休和逍遥子。
由于楚千风这次的解毒很重要,不想被什么人打搅,风浅休他们挑了这隐在密林深处的别庄。知道这处别庄的人根本不多,只有风浅休、小喜还有楚千风的一些心腹。这些人将消息泄露出去的可能几乎没有。所以云桑知道风浅休在别庄而找来之说,成立的可能性的确很低,太低了。
楚千风这些年平外安内,树敌不少。想要楚千风命的人很多。可碍于他身边的侍卫、暗卫最重要是楚千风本身的武功高强,这些人不敢乱来,不过还是时时刻刻地寻觅机会。如果云桑都知道楚千风今晚在这,这些一直留意楚千风情况的人会不知道?如若他们知道楚千风在这里,而且解毒过程中绝对不能动气,他们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对付楚千风的千载难逢机会?
现在直至楚千风解毒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想必今晚楚千风解毒的事没有泄露。既然没有泄露,云桑就不可能知道。
小喜都想到这些方面,风浅休又岂会想不到?只是除了云桑知道她在这里刻意到来这种情况外,也有可能是他根本不知道这别庄的情况,而无意闯进来。
想到后者,风浅休眉心皱了起来。大师兄的武功很高,能伤他的人本来就少,再说药王谷的人本身就会使毒,这般说来,能将大师兄伤到小喜口中描绘的程度,如果不是真的厉害得很就怕是对大师兄来个出其不意。能对人用“出其不意”这招的不是相熟之人,就是布局之人。无论是哪种,这事怕也不算简单,而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大师兄来京城是做什么?
小喜领着风浅休来到后院,此时后院整个环境显得十分的清幽寂静。
由于不想被人从外面看出什么,更好地掩饰楚千风在这处别庄,也为了用最少的兵力进行防御,所有的暗卫都是把守在楚千风所在的内院周围,距离把握得恰到好处,不远不近,不打搅到楚千风他们的同时也能在发生什么事时,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后院是没有人把守,也正因为这样,云桑才闯得进来。
风浅休刚踏进后院,还没有走向后院唯一点着灯火的房间,也即是云桑所在的房间,听得“唰”的一道风声,一个银白色的身影就朝她奔过来,是小灵貂。
“小猪猪,先不要打搅小姐!”小喜却是一下子转到风浅休前面,将小灵貂拦住抱起。
“呜呜”小灵貂被小喜抱着,委屈地叫了两声,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着。难得小风子不在,它现在不让小休子抱抱它,等小风子在了,它就没有机会了!
“小猪猪,乖!”风浅休摸了摸小灵貂的脑袋,安慰一下,就急急地走向房间。
见她这样,小灵貂歪了歪脑袋也知道风浅休怕是有要事要做,怕是和它方才发现的那黑漆漆的人有关。
它小猪猪很乖,不打搅别人。小灵貂这么想着就耸拉着脑袋,趴在小喜怀中,安分守己。
风浅休推开房门,发现墨夜正在里面,不知道是不是小喜和他说了什么,此时墨夜维持着抱剑而立的动作,看着床上躺着的一名男子,有些戒备。
“风姑娘,你来了。”墨夜和风浅休打个招呼。
风浅休对他点了点头就径直走向木床。
脚步很快,风浅休一下子就走到床边,看清男子的长相。
男子相貌俊朗中透着些许刚毅。他身穿一袭夜行衣。夜行衣上沾满树叶、草屑还有泥土,还有被荆条等割破的口子。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异常,男子看起来很是狼狈。男子的唇角直至下巴处有着已经干透的血迹,他的左手也是被血染成斑驳的深红,想必是吐血时用手捂住嘴巴所致。
伸手探了探男子的脸庞,没有易容。
他是她的大师兄——云桑。
既然是云桑,可为什么小喜方才那般说话?
对于这个问题,风浅休也不作多想,只因现在救人要紧。
云桑的确如同小喜所说的受了很重的内伤。不用把脉,就是从外表还有他吐血情况看来,就知道了。
风浅休伸手仔细地把了把脉,眉心拧起皱褶,云桑的情况很严重!
云桑本身受的内伤,已经震坏他全身的经脉,好在他及时吃下护心丹药,不然早就一命呜呼。
长途跋涉,从他的鞋子破损情况可以知道。不知道他是赶路抑或逃命,总之经过这么长的一段路程,云桑的本就受损的经脉已经脆弱得宛若豆腐,只要轻轻一碰怕就是全数尽断!危险,现在云桑的身体状况很糟糕!
风浅休抿唇不语,转手就拿过床边几上的药箱。药箱是她的药箱。小喜早就拿来准备好。
将药箱打开,风浅休拿出一个小盒子。盒子是木制的,上面没有什么花纹,看起来朴实无华,感觉很普通。但小喜看到了,眼神微微颤了颤,就迟疑问道:“小姐,你确定这男子是云桑?”
“他没有易容,而且我之前和大师兄把过脉,有点印象。”风浅休边说边打开盒子。盒子是锁着的,内含机关。不懂机关之人不可能打开它。盒子里面装着的是风浅休秘制的珍贵药丹,每一颗都是有着奇效,制作过程极之复杂,花费的时间几长。少了一颗就是一颗。这也是方才小喜看到风浅休拿出盒子,眼神微颤的原因。小喜担心这男子不是云桑,这样子浪费风浅休的丹药不说,而且还有可能招致什么祸事。
但现在听到风浅休这么说,小喜也放下心来。相貌能易容,但脉搏却不能。
“小喜儿,你自己不就知道怎么辨别是否易容么?怎么这样问我?”风浅休打开了第一层机关。
“是会,可是前天,你师父闲聊时说我辨别易容的能力不足,叫我去跟着他学习,所以……”小喜挠了挠头。
“我师父教你辨别易容,提出的报酬就是你做糕点给他,对吧?”眼见小喜点头,风浅休唇角微微抽了抽:“小喜儿,你可不要被我师父骗了,他这么说只是为了想吃你做的糕点。你的能力已经很好了。”逍遥子是什么品性,她可明白得很。
“居然是这样!”小喜想到之前被逍遥子批得一文不值的情景,脸色不由泛黑。下次逍遥子还敢偷她的糕点,她绝对给他加料!
终于将盒子的两层机关解开,风浅休拿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塞到云桑嘴里。
这颗黑色的药丸叫做黑云丹,功效是保经护脉,舒经养脉,能够修复受损被毁坏的经脉,乃致心脉。黑云丹,风浅休只有两颗,现在一颗用了,就只剩下一颗。谁都知道人体的经脉很脆弱,天底下能对人体经脉有助的丹药很少。毕竟一点错就可能惹得全身经脉尽断,到时不是死就是落得废人的下场。黑云丹是相传的天下保经护脉的第一丹,全天下只有药王谷的谷主知道药方。而纵然知道药方,黑云丹也是极之难配。风浅休制了好些年才得到两颗,现在给云桑用一颗,就只剩下一颗了。
黑云丹入口即融。不一会云桑的脸色就由白转黑,黑云丹开始被身体吸收,而且发挥药效了。
找过小喜,风浅休和她一起小心地脱掉云桑的衣衫,然后就给云桑施针。
由于失血过多,云桑身体上的皮肤也是苍白得可以。如此就衬得他胸前通红的掌印更加的显眼。
看到掌印,风浅休只扫了一眼,也不再多看,打开装金针的盒子,就开始对云桑施针。云桑的经脉是被内力震坏的,胸前有掌印很正常。
此时,风浅休用的针法自然是药王谷特有的金针周转法。药王谷的大多数丹药配上这套方法都是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只不过金针周转法极之耗费施针者的心神,一般只有危急的情况下用。
风浅休凝神施针。如此半晌,当云桑身体各处大穴插满手指长的金针时,他身上的铺盖的黑色如同潮水般地褪去,然后凝聚在插着金针的穴道处,黑云丹滋润经脉的过程从表面上就可以知道一二。身体的那一层黑色就是黑云丹药效凝聚的表象。
从小喜手中接过手帕,风浅休擦了一把汗。
等,房间内的三人静静地看着云桑,静静地等。就连小灵貂也感觉出气氛的凝重,没有多发一言。只是趴在墨夜的手臂上,下巴垫着,眼珠子好奇地盯着云桑,咕噜噜的。看到云桑体表的黑色移动,小灵貂裂了裂唇,觉得很有趣。
这般过了半个时辰,云桑体表的黑色终于消退不见,胸前的掌印变得很淡。
风浅休赶紧拔掉他身上的金针,继而手搭上他的脉门,仔细把脉。
脉搏虽然微弱,但却没有什么阻滞,显得原本被震坏的经脉在黑云丹的滋养下已经慢慢地连接起来。
不过还是脆弱得很。
经脉损坏,要想完全恢复,单靠一颗黑云丹和金针周转法是不行的,还必须进行半个月的静躺,让刚刚修复好的经脉生长变粗,变得强韧,然后还要药浴、金针疏导等等,使得经脉最终的改善。
收回手,风浅休深深地叹一口气。经脉的损坏程度用秒计算着。好在云桑来这还算及时,不然再迟过半个时辰,就是她给他服下黑云丹,用金针周转全身让他经脉修复,经脉毁坏的程度也是太高,无论医术多高也修复不了一半。如此的情况下,就算他不全身瘫痪,他从此也再不能习武了。
那时是神仙都难以挽回,好在云桑能及时来到。
风浅休深深地喘了一口气,经过之前和楚千风的金针疏导,到现在给云桑施针,她的身体有点儿吃不消。
见她这样,小喜赶紧掏出一颗药丸让风浅休服下,然后扶着她坐到床前的椅子处,等待云桑的醒来。
“风小姐,你没有事吧?”墨夜关切问道。
风浅休摇了摇头:“没事。”
“这就好。”墨夜松一口气。如果风浅休出什么事,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像王爷交代,王爷方才还使人来叫他好好看着风浅休,一有什么情况就通知他的。
时间点滴流逝,终于又过了半盏茶时间后,云桑眼皮颤了颤,有苏醒的迹象。
“大师兄。”风浅休叫唤一声。原本这种情况让云桑继续休息会比较好,但她总觉得云桑跑到这里的事情蹊跷,所以她想尽快问清楚,如果真有什么后果,也能尽早应对。
听到风浅休的声音,原本意识混沌的云桑微微清醒过来,抖着睫毛,慢慢地睁开眼眸。
“大师兄。”风浅休又叫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紧贴床边。
视线模糊到清晰,云桑渐渐看清他头顶的人是谁,是他的师妹风浅休,也即是药王谷的谷主。
“谷、主……”云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大师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弄成这样的?”听到风浅休这句问话,云桑居然挣扎着想起来:“兰、兰儿……”
风浅休和小喜一下子反应过来,立时伸手按下他的身体,现在他的经脉还在修复中,脆弱得很,一个下床的动作也足够让经脉重新断裂。
“大师兄,有什么事?你告诉我,你不要起来!”风浅休急声说道。大师兄口中的“兰儿”除了兰妃,根本没有别人。大师兄是为了单纯想念兰妃,见兰妃而来京城的?可又不太像。
云桑想说些什么,但瞄了瞄墨夜,他有些迟疑了。这个人是谁?他知道风浅休就是药王谷谷主的身份吗?他方才已经本能叫出口了!
看到他这样,知晓他怕是顾虑在场的墨夜,风浅休解释道:“大师兄,你不用担心,这屋子里的,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听到风浅休这话,云桑放下心来,继而喘着气道:“谷、谷主,我求求你,去救、救兰儿……”一脸难掩的焦虑和急切。
“兰妃怎么了?”风浅休疑惑。
想不到风浅休会这么问,云桑微微一怔,有些愕然地问出口:“谷、谷主你不知道兰儿病重?”他清楚风浅休的为人,知道她答应别人的事就肯定会做到。她之前肯接受他的药就证明她会如他所求的照顾一下兰妃。现在四师弟都知道兰儿病重,特意飞鸽传书给他,叫他来京城,风浅休怎么会不知道?
“兰妃病重?”风浅休反问。有这件事么?她有叫人留意兰若宫的情况,兰妃病重她岂会不知道?再者,今天她看到楚千悦的神色,似乎没有什么异样的。如果真的兰妃病重,楚千悦怎么如此平静?难道是兰妃之前病重,现在好了?似乎也不太可能。
风浅休转眼看向墨夜,用眼神向他问询,问问他是否知道此事。
墨夜也有些错愕。这段时间,王爷为了找寻他父皇的下落,皇宫各处都安排人手,每个宫殿的风吹草动、事无大小都要记录下来。这事交由慕林负责。不仅仅是这事,还有左相府的情报也是由慕林汇总,于是乎,慕林整天呆在房间内,忙到不分昼夜,忙到足不出户,叫苦连连。
抵不过慕林的哀求,他和墨朝有空就去帮他的忙。他昨天才帮慕林整理了一下兰若宫的情报,兰妃病重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错过?再者不说什么病重不病重了,兰若宫昨天才预定各式花种。如果兰妃病重,她们岂会有这种心情?
墨夜摇了摇头。
看到风浅休还有墨夜的反应,云桑不由惊讶道:“可是,这事是四师弟飞雁楼的人亲自通知我的。”四师弟怎么可能和他开这种玩笑?
飞雁楼。风浅休在心底琢磨着三个字,口中也问道:“书信不是四师兄亲手写的?也没有用我们药王谷独特的手法?”
“不是。”云桑轻轻摇头:“但上面有飞雁楼的标志。上面写着四师弟右手不着意伤到了,写不了书信,加上事情很急,所以叫人代写。”
这个解释倒有一点点说得过去,但……
“大师兄你来到京城去了飞雁楼,没有见到四师兄,却听到里面有人议论兰妃病重的事。你一听到这,四师兄都不找了,直接找机会进宫去见兰妃?”风浅休问道。
“谷、谷主,你怎么知道?”云桑一脸震惊。
“你今晚进宫完全没有见到兰妃,见到的是楚千悦,你身上的掌印是楚千悦留下的?”风浅休又继续问道。
见云桑再次点头。风浅休已经明白事情的大概了,今晚很有可能楚千悦一手策划,请君入瓮。
以楚千悦和四师兄的交情来看,在飞雁楼安排一些人手完全不是难事。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手策划好的。只是,大师兄在千里迢迢的药王谷,楚千悦又何必刻意引他过来京城呢?为了杀大师兄?从楚千悦打大师兄的那一掌看来,她不太怀疑。
只是,她不明白楚千悦这么花费功夫的原因。
难道兰妃做了什么吗?
风浅休还在思考着,一道敲门的声音传来:“咚、咚、咚……”
墨夜转身开门问道:“怎么?发生什么事?”
“庄外来了很多官兵,说要进来搜查,抓捕宫廷刺客。”侍卫恭谨回答,随即问道:“这次带兵的是悦王爷,态度很是强硬,我们需不需要表明身份?说明这是风王的别庄,拒绝他们的搜查?”
别庄内的所有人都得到命令,今晚风王解毒,不能去打搅风王,有什么事先向墨夜汇报,所以这名侍卫领令而来了。
墨夜闻言,转眼看向风浅休。
“就告诉楚千悦好了。”风浅休道。无论怎么样,大师兄她都要维护到底。而且她还想亲自看看今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怎么办吧,我跟着你去。”墨夜将小灵貂递给小喜。
小喜接过。
小灵貂扁了扁嘴,它对今晚被人换来换去很苦恼。
墨夜刚走到房门,忽然听到一道“砰”的声音,很大的一声,随即是很多脚步声涌了过来,从后院后门而来。
这些声音是……
看来楚千悦怕是顺着血迹追查到后院了。
风浅休立时反应过来,拉下床幔遮住云桑的身影。
风浅休刚做完这一步,转眼看去,已见院子里的有着火把晃动,从少到多,最后整齐地分成两列。士兵们银色的盔甲在火光下闪烁着煞人的光芒,继而一个男子从队列中走了出来。男子一身宝蓝长袍,面如冠玉,身如秀树,仪表不凡,是楚千悦。
楚千悦步步向屋子走来,眸光如剑般扫向屋内众人,风王的侍卫墨夜、风浅休身边的丫鬟,还有……风浅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