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天涯没有说话，只是这么静静的抱着她，卓巾帼靠在他怀中，胸腔有些窒息的疼痛和难以言表的感觉，或者她一直以来想要找的就是这样的感觉，也说不定？
家是什么？有亲人，有温暖的地方，越天涯的家视他如无物，卓巾帼的家……与他来说又怎么叫做家？世人只知道卓家战功卓绝，威震朝野，可又有谁知道他们的辛酸？巾帼英姿到底还是女子，又有哪个女子愿意卷进朝廷这样的污泥里来？
“我们去见他。”卓巾帼贴着他的颈侧，轻轻道，越天涯微微沉吟了片刻，道：“好。”
该来的总是要来，有些事情，是要说清楚的。
刚走了两步，越天涯忽然停了下来，“卓卓，你先去，我稍微打理一下。”卓巾帼转头一看，不由笑了一声，越天涯的衫子方才都被她弄的乱七八糟，脖子都是咬痕，这要是出去了，人家指不定怎么想呢。
只是……
“那好，如果……你不想见他，便不要出来了，我会帮你处理好的。”话一说完，转身出了屋，越天涯看着她关上门，过了半晌，才淡淡道：“出来吧。”
话音落，一个红衣人影，从窗口窜出，她戴着红色面纱，只露出细致的眉眼，妙目流转间，是说不出的冷酷光华，眼角有着细细的纹路，俨然是个中年女子。
“前辈，越某让前辈失望了。”
“你这小子，真不该让你活到今天。”中年女子柔柔的说着，眼角眉梢带着嗜血的笑意。
越天涯笑道：“越某的性命，也不是谁想拿，就拿得走的。”
红衣女子又仔细打量了越天涯一阵，哼了一声，“小小年纪就这般狂妄，这可不好。看你对佛心还算有心，上次的事情我便不再为难与你，不过，若是再有下次……”
后面的话她没说，不过意思不言而喻。
“我和卓卓的事情，不劳前辈费心。”
红衣女面色一变，“姓越的，我与你废话不过也是看在佛心的面子上，若是没有佛心，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可以配面对面和我讲话？”
越天涯的面色依旧没什么变化，“越某不才，天文地理也算通晓一二，尚不能与东西对话，想来前辈定然是天赋异禀，才可以和东西对话？”他一派温文尔雅的样子，红衣女子却也没有因这讽刺变脸，只是淡淡道：“果然牙尖嘴利，佛心最经不住的就是你这样的男人哄骗。”
“前辈，”越天涯皱眉，冷冷看着眼前的人，“越某与卓卓倾心相许，从未有过任何哄骗之事，除了季无风这件事情，却也是前辈遭下的业障，前辈不反省自身，这么多年以后才来收拾残局，反倒来讽刺越某，当真是可笑之极。”
“放肆——”
红衣女子袍袖一挥，一掌往越天涯脸上挥去，越天涯虽然受了些鞭伤，不过毒已解，身手敏捷，脚下微动便躲过了红衣女子的攻击，反手一掌，竟然差点拍上红衣女子的肩头。
“好小子，身手果然不错，配的起佛心，可惜嘴巴太过得理不饶人。”红衣女子眸中闪过赞赏之色，也立刻便停住了攻势，如果真的弄伤了这小子，佛心只怕又要伤心了。
越天涯急退两步，“前辈谬赞了，不过是些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
“行了，不要跟我拽文，我今天来不是来听你废话的，既然佛心无恙，见你们二人前嫌尽释，我也不必多留。”其实她本是想看一眼就走的，只是越天涯内息深厚，发现了她的行迹，她便顺势出来警告他一番。
她的话音刚落，紧闭的房门忽然开了。
屋内两人面色都是一变，想他二人是何等高手，被人偷听，竟然未曾发觉！
卓巾帼站在门口，同样的一身红衣，却带着不一样的愤怒。
“既然来了，何必这么快就走？”她阴寒的开口，望着屋中的红衣女子，很好，这个玩笑开大了。
红衣女子一凛，“果然是物以类聚，我想走，你以为就凭你们两个，拦得住我吗？”
红衣女子飞身掠去，卓巾帼不曾动手，只是冷冷的道：“傅鸳鸯，是你吧？”
那飞掠的身影停住，不可置信的看着卓巾帼，“你怎么知道是我？”方一开口，不知否认，便已经是承认了。
她本是个极为聪明的女子，但与佛心多年未见，一直是躲在暗处看着她成长，此时被她当面点出身份，竟然把持不住，条件反射的承认了！
“江湖妖女，傅鸳鸯。”
卓巾帼嗤了一声，眸中是浓浓的嘲讽，她转眼去看越天涯，轻道：“你那次被鸳无对带走，你告诉我为人看病，就是为她吧？”
越天涯心中一紧，也怕她冲动下来做出什么事情，更怕让她再次误解，那样的难受，一次就够了。
“卓卓，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我——”
“不用说了，越天涯，我信你，原来你从来都没有做错过，如果我早知道是她，当初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让鸳无对带你走！”
“你……你竟然这样恨我……”傅鸳鸯的眸中尽是不可置信。
恨？一个恨子怎么能表达她心中的悲凉。
“对！我恨你，我恨不得杀了你！”卓巾帼一字一句，说的咬牙切齿。
“你——”傅鸳鸯被震得倒退三步，她看着卓巾帼，忽然哈哈大笑，笑声带着无尽的苦楚窜进了两人二中，“好，我今天就给你这个机会！”
话落，她一步步的往卓巾帼的面前走去。
卓巾帼心中一颤，豁然抽出腰间软件，直直点着傅鸳鸯的动脉。“不要以为我不敢。”
“我早已知道，这天下间没有你不敢的事情，你杀吧，只要我死，你能好过，你杀了我吧，没关系。”傅鸳鸯的目光没有了原来的冷酷，非常温暖的看着卓巾帼，甚至蕴起了些许湿意。
越天涯脸色一变：“卓卓，你不可以这么做！”
卓巾帼心中大乱，矛盾纠结在她的大脑中，完全没了平日的冷静，她豁的大喊出声，“这是我跟她的事情，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资格……
他没资格。
他从来是管不了她的，他知道她的心思，却每次在这样的时刻，被刺得很深，她总是分的很清楚，她可以帮别人，却永远讨厌别人去帮她，尤其，是她自己的事情，她太坚强，坚强的过了头。
“你杀了我吧。”
傅鸳鸯又往前走了一步，软件刺破了她的面纱，刺破了纤细的脖子，点点血迹从红衣上流了下来，卓巾帼却依旧站在那里，动也未动分毫。
越天涯闭了闭眼，沉痛的开口：“你不能杀她，她是你母亲。”
“我没有这样的母亲！”
母亲，她又何来的母亲？从记事起，这个词就是个摆设，她的母亲，是傅鸳鸯，鸳鸯……
她冷笑，鸳鸯到底是什么狗屁东西？世间的情爱，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伤害，当父亲对她倾心相交的时候，她这样鸳鸯的母亲又做了什么？
静怡的暗夜，交缠的男女，跳跃的烛火，偷窥的女童。
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她的母亲，当着她的面，背叛了她的父亲，与人私奔而去，又让她如何相信情爱鸳鸯？这也是她在第一眼看到越天涯与鸳无对那样的时候，反应完全脱轨的原因，她是卓巾帼，不是那般没有分寸，可是那却是她心底最痛的伤。
她现在的功夫已臻化境，又怎会不知道屋外有高手窥探？可是越天涯却要支开她，初时，她只道越天涯又在骗他，心中痛苦难当，在屋外偷听片刻之后，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那个人都没有死，红衣，和鸳无对有关，事实一遍遍的提醒她，那个她以为早就死去的母亲，居然就是江湖第一妖女，血鸳鸯。
她真是蠢，这么多年，居然才猜到。
傅鸳鸯，血鸳鸯。
负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