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天涯的脸色白了白，不过勉强笑了起来，即便是有些狼狈不堪，但笑容依旧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我真的是为了你好，季无风不能杀，我有信递给战王，是关于季无风的事情，看来她还是没告诉你。”如果告诉了卓卓，那她现在不该是这样生气的。
可是这样的坦白，却让她更生气，傅卓卓冷道：“季无风的事情？你能写信告诉大姐，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明明知道我的身份，你知不知道季无风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用这条铁索银钩？！他是我的仇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管因为什么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放过他！”她说的越来越急，声音也越来越高，到了最后甚至是高声喊叫。
“原来，你用这个武器，是为了记住仇恨。”越天涯喘了口气，扶着树干站了起来，他还以为她时刻带着那武器，是有什么别的意思，谁叫京城传言太多，他又对季无风这个人没什么好感。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越天涯静静的看着傅卓卓，最近这段日子的生活实在太难受，忍辱负重不是每个人都做得了的，尤其是对自己喜欢的人，更是难上加难，闹到这个份上，是想保护她，而不是把她推的更远，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坦白的话自热而然出了口：“季无风是我救的，鸳无对……只是一个局，为了让季无风离开，拖延时间，我……”
“一个局？”傅卓卓看着他，一字字慢慢的说：“你利用我对你……来设局？设局挡住我，放走我的杀父仇人？和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做那种恶心的事情？”她讨厌他明面上说话迂腐世故，也受不了他背地里的无赖行径，她讨厌他动不动就逗弄她，却又不小心为他嫌少流露的温柔心动，这样的矛盾的心情她一直不愿意直视，直到书斋那次，她知道了自己对他特别的心思，可是他又给了她什么？
“你说话不要这样刻薄，鸳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即便是第一次见面她请我去，也是为了帮人看病。”越天涯皱了皱眉，不太赞同她的说辞，而他出口的话，却让傅卓卓连最后一点理智也消失殆尽。
“刻薄？对，我就是这么刻薄不讲理，你不是第一次见识到，我刻薄又与你有何关系！”他居然说她刻薄？他……怎么可以说她刻薄？
“不论如何，说人家人尽可夫，荡妇，这样的字眼委实太过分了，她不是那样的人，即便是她做了些让你生气的事情，也是为了帮你。”
还在推托。
“好，那你告诉我，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到底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他们为什么要瞒着她，为什么她最讨厌什么，他就要做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越天涯深邃的眸子在月光中闪烁着光芒，没有上前，也不再看她，转过头去。
“呵，”傅卓卓轻笑一声，也转过脸去，望着天边的弯月，“又是不能说，无可奉告，关乎他人私隐，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秦大哥就永远不会对我隐瞒……”
“你喜欢的是我！”木然的越天涯豁然转过头了，无法接受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像是在强调什么，或者是个自己告诫自己。
只是。
秦大哥就不会对我这样？
秦佑，他是知道的，那样的文采风流，武艺高强，又是她的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并肩多年的战友，朋友，秦佑……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抬头，直直的望向她，“你初时见了我那么讨厌，只是因为我和他一样，都喜欢逗弄你，是不是？”
“不错，我讨厌被人当猴耍，我痛恨别人的逗弄，最恨你们这种扮猪吃老虎的混蛋！”她的坦白宛如当头棒喝，让扶着树干的越天涯震住，就这么死死的瞪着她，爱笑的唇角抿成了一条线，一言不发，过了半晌，在傅卓卓懒得理他，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他忽然又笑了。
那是无奈的笑，是了然一切又无法可施的悲痛，“为什么会这样，是我对你不够真吗？原来……我只是你意乱情迷时候的替身，你是真的喜欢他，想嫁给他，而我做了什么？我是最出色的丑角，唱了一出最好看的戏，给你们看，真是可笑，可笑的替身……”
他喃喃的低语，一步一顿的走到傅卓卓面前，卓卓被他那些突然又莫名其妙的话弄的有些反应不过来，冷冷的瞪着他。
他站在她面前，用十分认真的神色看着她，曾经，他也用这种神色看过她，那么认真的俊脸，那么潇洒的眉眼，她有些无措的往后退去，她退一步，越天涯就上前一步，直到她的背脊撞上树干，退无可退。
“如果，我也全心全意的待你，不再隐瞒你一丝一毫的事情，你会回报我同样的全心全意吗？”他轻轻的问，鼻息就在近前，温热的气息，骚动她长长的眼睫，等了好久，傅卓卓却只是这么看着他，冷冷的看着他，没有开口，也没有再做任何闪躲，不懂他的意思，在经历了青楼那次之后，也害怕了那样的苦痛，只得沉默以对。
而她的沉默，却被越天涯解读成另外一种意思。
他自嘲的笑了笑，倒退了两步，傅卓卓依旧看着他，面无表情，他那么悲痛，让她也跟着好难受。
为什么她会难受，这样不是最好吗？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傅卓卓在听到这声音的时候，嫌恶的皱了皱眉，显然已经想了起来这是谁，尤其是这块碍眼的桃林，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她几乎就联想到了那个桃花神经病。
如果他不对她用那么莫名其妙的药，她也不会和眼前这个男人揪扯不清。
黑衣男人从暗影中走了出来，还是那样的俊逸秀美，还是那样的潇洒出尘，还是那双……死鱼眼。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他又说了一遍，话分明是对着傅卓卓说的，眼睛却一直瞪着越天涯，“他是你的情人？”
“不是！”
“与阁下无关！”
两人同时回答，说不是的自然是傅卓卓，越天涯扶着树干站稳了些，才十分有礼的对着黑衣男人抱拳行了一礼，“误入桃林，无心之失，还请兄台莫怪。”这个长揖做的十分彻底，他又成了那个礼数周全，温文尔雅的越公子，即便是衣衫有些褶皱脏污，发丝脸颊有些狼狈，与风采出众的黑衣男子比肩而立，照样不输风华。
桃花公子似乎有些嫌恶，不过依旧维持着面无表情就是表情的原则，微一点头表示了解，慢慢的转身，看着不远处靠着树干的傅卓卓。
“你既然走的潇洒，现在又来这里做什么？！”
敢情，这两人是认识的吗？
越天涯走了两步到卓卓身前，想要扶着她站好，哪知傅卓卓根本不领情，反手推了越天涯一把。
这一推，没有推开越天涯，伸手推人的傅卓卓，却忽然晕了过去。
“卓卓！”
越天涯喊了一声，顺着她倒下的方向扶着她盘膝坐下，正要提气逼毒，却发现丹田之中虚空一片，运不起内息。
他本来内伤就十分严重，几日来不休不眠跟踪季无风，又不能被发现，耗费了大量气力，所以才在与季无风动手的时候被拍了一掌，那一掌掌力强劲，他又没能及时运气内息抵抗，导致伤势重上加重，此时还能站得稳已是大幸，又岂能运气逼毒？
他抽出靴间匕首，往手腕划去。
鲜红的血液流出，滴落在桃树下，飘零的桃花瓣掉落在那一滴嫣红上，粉白的刺眼，也让越天涯的神思有一瞬间的清明，眼神晦涩的望着怀中女子，他想起方才，开口问出那句话时，她的沉默，不由无奈的笑了。
如果他也全心全意，不再隐瞒分毫，她会回报全心全意吗？会吗？会与不会，现在又有什么要紧，从她跳上他的船开始，许多事情早已注定，她为他挑衅鸳无对，她为他挥鞭阻挡叶家小姐，她扭着他的脸检查伤势，她挥了他一巴掌，她虚弱的靠在他怀中低语，她说她喜欢他……
一幕一幕从眼前滑过，其实要做决定并不难。
越天涯毅然将手腕放到了傅卓卓的嘴边，桃花公子挑了挑眉，闲闲的说：“你说，如果我现在对你们出手，你们会有命吗？”
低头照看傅卓卓的越天涯僵住，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那个男人，他居然完全忘记身后还有这么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
啧啧，桃花公子心中着实暗叹了一口气，关心则乱啊，不过这个男人的动作也太诡异了点，要死的人喝血也好不了。
“我帮她看看？”他试探的询问，或许，他可以救这个女人也说不定，虽然，这个女人实在是很可恶。
越天涯瞪着他，“她的毒已经扩散到五脏六腑，根本没救了！”
原来他会医术！他方才那样的动作……“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桃花公子的眉毛挑的更高了，今晚的这场戏，似乎刺激过了头，浪费睡眠时间来消遣消遣也是不错的。
“别无他法。”如果有别的法子，他又何必如此？
桃花公子深吸了一口气，卓家的女人，命似乎都很好，有这样的男人愿意为了她们付出生命，这个男人，让他想到了……很久以前……
他自嘲的笑了笑。
“我是花溪冬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