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别院是战王的别院,自然也有那样的地方,兵器架跑马场,一应俱全,卓英姿依旧是一身白袍,卓巾帼依旧是一身红衣。
如果说卓英姿是最内敛风华的国之栋梁,那么卓巾帼绝对是最火爆强横的沙场战将。
卓巾帼脚尖一挑,一杆枪直接从兵器架上飞了起来,窜到了卓英姿面前。
“怎么?你要跟我切磋?”卓英姿接下那把枪,红色的缨穗儿和卓巾帼那双眼中的颜色一模一样,她却依旧淡定自在。
卓巾帼一把抽出腰间软剑,欺身而上,冷笑:“我不是要跟你切磋,我是要教训你!”
要说卓巾帼的武艺,其实是卓英姿一手调教出来的,但是卓英姿自从入朝坐了战王,平日里公务繁忙,鲜少练武,倒是卓巾帼,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动不动找人来练练拳脚,反而功夫越发纯属了。
自然,英姿并非不是巾帼的对手,她本是使枪的好手,巾帼的剑法自然也不在话下,转眼两人便拆了数招,巾帼出手是次次不留情,转挑她的要害攻击,两人的招式本来都十分熟悉,英姿时日久了不用,自然生疏,竟然被卓巾帼打的节节败退。
“卓巾帼,你跟我来真的!”
卓英姿微惊,躲过刺向她腰间的一剑,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的妹子忽然变的如此大逆不道。
“我一直是来真的,你完全看不出来吗!”卓巾帼厉声呵斥,变换招式又是一剑刺了过去,她一直是十分尊敬她这位大姐的,从小到大,习武练字,一起被囚,一起入朝,一起杀敌,一起封王拜相,但是,她不该如此算计着她玩,卓英姿明明就知道越天涯的事情,却不告诉她,明明有了解药却要先拿那幅画来消遣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难道看她着急难受她就这么开心吗?!
转眼,又是一剑刺了过去,卓英姿惊险的闪过,眸中的内敛不变,心下却有些开心了,这妹子的真性情,终归是被她给激发出来了。
站在外围看热闹的萧乾百无聊赖,这位太傅的本事,也不过如此,被自己的妹妹打的如此狼狈,回去,他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告诉父皇,帮他换一个老师才好,他已经受够了这个卓英姿。
“巾帼将军,加油啊,你要是赢了,我可要禀告父皇,这战王,该是可以换个人来做的。”
英姿一听,转眼扫过,那方巾帼的剑已到了近前,巾帼一惊,先是提脚踢上卓英姿的胸口,立刻折剑收势,那剑却脱了手,斜斜的冲太子飞了过去——
“萧乾!”
随着一声低呼,那方被踢了一脚的卓英姿,忽然飞身而起,以势不可挡的速度掠到了萧乾身边,抱着他的身子转身躲过那柄剑,可惜还是稍微迟了一步。
软剑是十大名剑中的太阿剑,锋利异常,竟然划过卓英姿的耳际,甚至在耳边留下一条血痕,隔裂了她束发的玉冠,一头青丝落了下来,耳边的血迹滴滴滑下,在那一身的白袍上印下点点红梅。
“大姐!”卓巾帼面色剧变,她虽然恼恨大姐,要与她动手也不过是出出气,怎会料到有如此意外。
几个大步走上前来,卓巾帼瞪了一眼沉默的萧乾,“你没事跑来这里做什么?嫌命太长?”此时她真的是气过了头,什么君臣之礼早都忘得干干净净。
萧乾却是一脸的不置信,心中的感觉说不清楚。
卓英姿抹了一把耳际的血滴,对着卓巾帼道:“你,气出了么?”
巾帼一愣,深吸一口气,“你明明知道还要去做?你们为什么都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早就已经长大了,我可以处理自己的事情,你和越天涯都一样,自以为那些都是对我最好的,可是事实是什么?”
这样直烈的性子到底是好还是坏?英姿暗忖,“巾帼,晚上到书房来,我有事告诉你。”说完,放开太子转身便走。
卓巾帼不知是为了什么,忽然气从中来,“书房书房,卓英姿,你除了书房还有什么!”
卓英姿停了停,白袍黑发在阳光下拉出了很长的影子:“这样不是最好的选择吗,不管是对父亲,还是对你们。”
卓巾帼的手握的死紧,骨节发出了强烈的喀拉声音,卓英姿的身影慢慢的走出了校场,竟然是说不出的寂寞孤单,卓巾帼忽然大喊出声:“他妈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朝廷安定,你什么时候能给你自己过生活,都这么多年了,你到底要这样莫名其妙到什么时候去?”
没有人回答她,微风带起些许血液的味道,她瞪着大姐离开的方向半晌,捡起长剑,头也不回的离开校场,也未曾同萧乾在说一句话。
萧乾仿佛也是被这两位无视惯了,并不怎么生气,只是看着眼前黄土地上的那两点血迹,心情有些复杂,他一直都是不喜欢卓英姿的,因为她的过分冷静,和对待他时候的嚣张态度,最关键的还是因为,父皇看着她的时候,从来平静的眼眸中那些明灭的花火,他真的很想讨厌她,可是他却又……
在秦佑的画蛇添足之下,卓巾帼也听说了一些关于图画和越家的事情,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旦确定了某件事情,便如脱缰的野马,谁也拉不住。
“越天涯。”
躺在床上的越天涯坐起身来,其实身体上的伤也不是很严重,原来主要是因为毒的缘故,现在毒已解了,自然没什么大碍。
“卓卓。”
卓巾帼皱眉,“不要乱喊。”
越天涯挑眉,“卓将军。”
卓巾帼的眉皱的更厉害了,似乎这个称呼也是让她十分反感的,她甩了甩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抛去脑外,转身坐在床前。
“季无风那件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看大姐的表情,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儿?
越天涯一怔,这件事情,其实让他开口来说,似乎不是很妥当,但是……
“放弃报仇,好不好。”
卓巾帼愣了一下,转头来看他,“为什么要放弃,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你也杀了他的父亲。”越天涯平静的叙述着事实,也成功截断了卓巾帼的话,“如果他也要找你报仇,那你要怎么样?你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那你也该知道杀人偿命吧?”
“你……你还帮着他!他父亲叛乱在先,就算我杀了他,也是为民除害,又怎么能和那件事情相提并论!”
“如此说来,那你更不该找他报仇,你明明知道卓王爷是自尽的,没有任何人强迫他,是他不愿意随波逐流,所以放弃自己的生命来成全忠义,又不是季无风动的手,可是他的父亲却是你亲手杀死的。”
“越天涯。”卓巾帼沉沉的喊了一声,“我现在开始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越天涯低了低头,浅浅的笑意不足以表达他心中的喜悦,她终归还是承认他的感情了,“卓卓,听我说,正因为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这么对你说,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将军,不是因为你是禁军统领,只是因为你这个人,和别人没有任何牵扯,是你那份洒脱豪迈不输江湖儿女的风情让我着迷,你对着鸳无对时候,冷酷又俏皮,从那个时候我就对你动心了,只是后来的事情发展太出乎意料,如果不是那个人来找我,我不会让你那么痛,你在怀疑我是不是喜欢你,那你呢,你又喜欢我吗?”
卓巾帼僵住。
越天涯轻轻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的,你要我给你无穷的安定,却不愿意回我一个让我心安的眼神,如果不是昨夜你的那些眼泪,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你的心意,你本来是个飒爽的姑娘,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要这么执着?不管季无风如何,他终归没有对你父亲动手,成王败寇,自古皆是,卓王爷的事情根本不是他的错,他也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如果每个人的亲人死了都要去报仇,你还有命在吗?”
对,他说的是对,如果每个人的家人都来报仇,她早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她能坐到今天这个位子上,不是上天有眼,而是踩着多少人的尸骨一步步爬上来的,一将功成万骨枯。
她缄口不语。
越天涯又道:“放过自己吧,不要为难自己,这么多年你过的并不快乐,冰殿里昏迷的你才是最真的你。”
“你闭嘴!”她忽然不敢听下去了,这是她最不愿意碰触的地方,也不允许别人去碰触,他也不可以。
“好。”越天涯顿了顿,在没有说话,看来要让她放开心结,还需要一些时日。
他拉过床边的包袱,这是早些时日让淮杏帮忙准备的,这小子倒也算机灵,知道他在翠屏别院这里,竟然把东西送了过来。
“给你的。”
卓巾帼顿住,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是什么?”
“打开看看。”
看看就看看,有什么了不起的?
卓巾帼接了过来,一拉结带——
红衣,红靴,女装。
“这是——”
“穿起来看看。”
“你很闲?闲到准备这些女人衣服?”她恶狠狠的说,心里却有些舒服。
“我的确很闲,如果你忙的话,我不介意帮你换,毕竟,这只是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卓巾帼睨了一眼那只垂在膝盖边上的手,“免了,我还没残呢。”
说完这话,转身走到了屏风后边,窗外的光影照了进来,将她的动作炫的若隐若现,平添了些从来不曾有过的魅惑,越天涯眯了眯眼,下床穿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