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他的脊梁挺直，动也未曾动一下，祠堂内明灭的是烛火，此时却显得异常诡异冷寒，越王爷指着跪着的男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情……”
“啪！”
又是一鞭。
“放你在外多年，你到底学会了什么？除了给妓女看病，开些莫名其妙的馆子，你还会什么？！”他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儿子一个个的不争气，出家的那个也就不说了，这个逆子！不是千山万水去给妓女看病，就是和不三不四的江湖女子牵扯不清，现在……现在还跟朝里的将军……
“说，你跟卓巾帼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跪着的男子没有丝毫回应，一句话也不曾多说。
“不说？”都传遍越州，成了人家茶余饭后的笑话了，居然还是不说？！“你今天不说，我……我就打死你这个逆子！”
“逆子？你可别忘了，我这个逆子，是你生出来的，也许我遗传了你的优良传统，你说对吗？‘父亲大人’！”他挂着冷冷的笑意，看着眼前的祖宗牌位，自嘲的哼出声来，父亲大人那四个字咬的异常重。
“你……你……”越长天被气得倒退了三步，手中的鞭子不受控制的挥舞出去，一鞭一鞭抽在了儿子挺直的背脊上，“你这个不孝子，老夫今天要让你知道，忤逆祖宗的后果！”
“祖宗？你何时又正眼看过我这个儿子？在你心里眼里，我无论做什么都是逆子，你又何必跟我多说废话。”
受不了他的冷嘲热讽，越长天下手越发重了，很静，家仆丫鬟没有任何人敢发出声音，王妃站在一侧，明灭的烛火中，可以看到她脸上的不忍和沉痛，可她却无法上前去劝阻他的丈夫，一步都走不了。
那一鞭鞭打下去，像是在诉说着什么，人群中的淮杏蓦的哭喊出声，扑了上来，“老爷，你别打了，卓卓姑娘和公子是真心相爱的，那个图——”
“淮杏！闭嘴。”跪着的人冷冷的喊了一声，也成功的阻止了淮杏继续说下去，他的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和冷漠。
“你这副臭脾气，跟你娘一样——”
“你没有资格说我娘！”一直跪着没动的男人忽然转过脸来，那是一张俊逸脱尘的脸，深邃的眸子如古井无波，像是仙山蓬客间的习习清风，又像是夏日莲池中的荷叶田田，墨泼般的眉毛逸飞，斜刺入鬓，零落下来的发丝荡在额角，汗珠一滴滴的滑落，滴在了地板上，合着血水，分辨不清楚。
越长天看着那双眼睛，高举的长鞭僵了半晌，嘴角的肌肉抽动个不停，像是在忍耐什么，片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一寒，豁然抽了下去——
“混账！”
在那条鞭子要打在他脸上的时候，一条红影从众人头顶掠过，果断笔直的跳到了越长天的面前，素手一伸一折，将鞭尾握在了手中，众人都吓了一跳，这样的时刻，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跳出来阻止王爷？淮杏心中一阵欣喜，卓卓姑娘来了，她一定不会再让公子挨打的。
卓巾帼目露森冷寒光，没有去看跪着的男人一眼，“他是我的男人，越王爷，你逾越了。”她一身红衣劲装，长发随意的扎在脑后，肌肤是健康的麦色，在烛光映射下，透着自信的温度，握住长鞭的手臂摆出不可反驳的姿势，眉宇之间的英气昂然勃发，凌厉的长眸扫视一周，说出的话语更是惊世骇俗，王妃眼前一亮，心中不由赞叹：好一个不让须眉的巾帼女子。
厅内厅外一阵抽冷气的声音，比她刚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反应更为夸张，越天涯呼了口气，垂在身侧的手拉了拉卓巾帼的袍角，一直吊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她没事了。
越长天气的脸红脖子粗，“这是本王的家事，还请卓将军不要多管闲事。”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还不都是因为她，现在她……居然跑来出说这个！如果不是那副画，他又如何狠得下心，对自己的儿子这样！
“越王，你错了，这不是闲事，这是我的事。”她没有去理会拽了她衣袍的越天涯，平静的对着越王道：“巾帼初来越州时，受到越公子多番照顾，也才能保住小命活到今天，只是，不知道巾帼的好朋友越天涯，又如何变成了你的儿子？”
事实就在眼前，他又一次骗了她，他居然是越王的儿子？！
来到越王府后，她才发现有些不对，为什么找越天涯要来王府？过去半个月的事情，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记得曾经在桃花坞中，醒来却回到了别院，连身上的毒也好了，到底是为什么？
她心中疑虑颇深，就隐身暗处进了越王府，却发现府中灯火通明，人都聚集了在后院，当他来到这人潮耸动的祠堂外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越天涯回头的那一眼。
那是怎样的一眼。
那双眼睛还是她曾经迷惑过的深邃，不复温暖，那么冰冷的看着眼前握着鞭子的越王，仿佛他就是个不相干的人，却又透露出浓浓的不屑，隐在那双长眸之后的无奈和悲凉，只有她看得到，在那一刻，她闹钟轰鸣，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那些若有若无，那些伤害和心痛，都比不上这一眼给她的震撼，她仿佛又回到了桃林那一夜，他的无奈和自嘲，那么鲜明的倒映在这一双眼中，他说他是为了帮她，她为什么不相信，他救过她不止一次，温柔的，无赖的，迂腐的，他的映像从她的眼前滑过，却从来没有这样一种目光，悲恸欲绝却掩藏在了无奈不屑之后。
原来，他也会这么难受，他不是只有逗弄和淡定，他的难受，他这样的目光，却成了她的伤，比看到他和鸳无对那些赤裸交缠更让她心痛。
心，早就陷落了。
“他是越天涯，也是越寒铭，本王的第二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