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望江楼。
卓巾帼选了个靠窗口的位置坐下，就有女子尖细的声音响起，满满的不忿。
“你说他怎么可以这样？”
“嗯，他不该。”幽幽淡淡的男声回应。
“你说，他怎么就对我的宽衣解带视而不见？”周围一众客人眼光扫过，不着痕迹的打量。
“牡丹姑娘，宽衣……解带？”男人疑惑的声音有些假。
“对啊对啊，我都脱的干干净净站在他面前了，他居然脸不红气不喘，连那双璀璨的桃花眼都没闪一下——”周围响起了微微抽冷气的声音。
璀璨的桃花眼？嗯？卓巾帼单手托着下颌，自斟自饮。
“他可能是眼睛有问题。”答话的男人笑的有些幸灾乐祸。
巾帼拿起竹筷，指尖潇洒的转了个圈，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他眼睛怎么可能有问题，我不是说了吗，璀璨，璀璨啊，怎么可能有问题？好歹我也是江南名妓啊，细皮嫩肉，居然都勾不起他的兴趣。”
细皮嫩肉？巾帼又嚼了两下，蹙眉，不是，好像煮过头了，有些老。
牡丹气呼呼的喝了一口酒，望了一眼全部不可置信看向她的满楼客人，拍桌而起。
“看什么看，没见过我这样的美姑娘吗？哼，你们这群凡夫俗子，想要成为本姑娘的裙下之臣，可以现在就拿号牌去芙蓉居门口排队，说不定过几个月可以轮到你们。”
周围立刻响起几声喷茶喷饭的声音。
美姑娘？嗯？一直不断的声音传进了巾帼耳中，她有些无谓的又喝了一杯。
“这宁州的男人果然庸俗之际，这么没礼貌，看到我这样貌美如花又风情万种的姑娘，就想要做些低俗下流的动作来调戏我，还是你有眼光，懂得怜惜我这朵娇花。”牡丹骄傲的说完这句话，扫视一圈，又坐了回去。
入耳的尤胜母鸡的聒噪，巾帼看了一眼湄江，忽然觉得吃饭的兴致大减。
一众看官茫然。
低俗？什么低俗？众人膛目。
下流？哪里下流？众人结舌。
调戏？调戏……眼前乌云飘过，众人膛目结舌。
“牡丹姑娘的确风姿出众。”男人低低的笑着答话，周围却升起了隐隐的干呕声。
“那他为什么会没反应？！”牡丹急急的问。
“呃，”男人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合适的说辞，“可能是……有些难以启齿的……呃——毛病。”
“啊！？”高八度的叫声，接着是不可置信的大喊，“你说他不举？！”
四周静怡片刻。
接着——桌椅碰碰咔咔，客人倒了一地，杯盘零散碎裂，刚上楼的小二，脚下立刻一软，滚下楼去，手中托盘也飞了出去。
“啾。”
卓巾帼姿态自然地饮了一杯水酒，挥袖一摆，目不斜视，那本来冲她飞来的“不明飞行物”立刻改变飞行轨道，果断迎向聒噪源头。
“啪嗒！”
四周又是一静，片刻——
“啊！”杀猪般的嚎叫声延续不断。
……
“牡丹姑娘……”声音淡淡的男人轻咳了两声，“你还好吧？”
“谁！哪个王八羔子，敢把酒菜丢到本姑娘脸上！”牡丹歇斯底里的尖声喊叫，道尽不可置信，众人都因这突发的一幕愣住。
巾帼点着额头，如果她记得不错，坐在那个位置的人似乎……嗯，不是似乎，就是那个扰了她吃饭兴致的老母鸡。
她瞄了一眼，女人一身大红轻纱遮不住曼妙身躯，发髻上簪了满满的牡丹，五颜六色，争奇斗艳，汤汁油水劈头盖脸，蜿蜒而下，让巾帼有些看不真切她的长相，不过依稀可以辨别，她葱鼻小嘴，长的十分精致。
然后，若无其事的回头吃饭。
怒气上涌的牡丹姑娘寻到肇事者，她自小长于风尘，立刻看的出巾帼根本就是故意。
牡丹几步走到巾帼面前，一拍桌面。
“啪！”
“你故意的？把饭菜丢到本姑娘脸上什么意思？”
桌面随着这一拍，酒杯有些微晃动。牡丹头脸上的油水滴滴答答掉下来，落在了桌面上。
巾帼有些可惜的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式，淡淡道。
“好吵。”
满是油水的脸先是一愣，后涨成了猪肝色，牡丹语出惊人，破口大骂，“你这个小白脸，小王八羔子，没教养的东西，你跟女人上床不举！”
叹了口气，巾帼有些疑惑，不是说江南人杰地灵，诗书才气风很重吗？三岁孩童都会做打油诗，怎么这个女人除了会说不举没别的词？
“娘娘腔，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吸引本姑娘注意，还是那句话，想要成为我牡丹的入幕之宾，现在就去芙蓉阁门口排队吧！”骄傲的美姑娘兀自眼高于顶，把这样无理的对待当成的惊艳不已。
巾帼提起包袱，起身。
牡丹抬高下巴哼了一声，“怎么，打算去排队了吗？就冲你今天这么对我，就算你长的细皮嫩肉的，轮到了你，老娘也不会……”
一众看客惊叹，果然寡廉鲜耻，人家根本就不打算理她好吗？
正要准备越过牡丹下楼，巾帼眸光一闪，竟看到楼梯口走上一个熟悉的人影，英气的眉拧了拧，眼珠一转，忽然唇角勾了个挑衅的笑容，她出其不意跳出窗口，手中筷子急速飞出——
“啊——”歇斯底里的叫声再次响起，筷子准确的插进她高盘的发髻，迫的牡丹节节后退撞到了刚上楼的六月身上。
“花很好看，盆太吓人。”
随着这一声带笑的潇洒调侃声传来，静怡的望江楼二楼却又乱成一遭，有看客的大声嘲笑，有牡丹的尖声叫嚷，也有男子清淡低沉的浅笑声。
被撞到的六月瞅了瞅一身油污和一直扶着自己大叫的牡丹花盆，无奈又好笑，二将军真是会给她找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