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始终难以过去。
独孤清苑一心期盼的光亮,一直都没有降临,她难免有些心烦意乱。
她在那张宽阔的大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无法进入睡梦中。
床,很舒适。
锦被柔软,床铺干净蓬松。
屋中,甚至还燃着安神的香料,可她就是睡不着。
她想不明白,那个女人,怎么就能那般的镇定自若。
是没有把她这位高阳公主放在眼中,还是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有绝对的信心?
又或许是……
一念至此,独孤清苑的心,就像是皇宫宴会上,那位赤足的舞娘,在大鼓上蹦跳敲击出的鼓点,心潮澎拜,但绝不利于睡眠。
她索性起了,也不叫任何人。
她觉得自己很丢脸,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竟然折腾的自己彻夜不眠,传出去,不知皇姐们要怎么笑话自己才是。
精致的脚踝,轻柔的脚步,如同一只高贵的猫儿,慵懒而随性的走在铺满了贵重毛毯的地上。
白皙的脚掌,陷入厚实的毛发中,很好的隔绝了地面的冰凉。
绷直的脚背,仿佛在舞蹈,一步一步,投下小小的阴影。
宽大的丝质寝衣松松垮垮的系着,隐约可见内里光滑柔嫩的肌肤。
烛光是昏黄的,伴着微风摇曳,连同着墙上的人影也跟着摇晃了起来。
墙角,是一面约有一人高的镜子。
这镜子,来之不易,大胤国统共也就只有这么两面。
一面在皇后的宫中,一面在自己的公主府里。
若不是皇兄体恤驸马为国捐躯,战死沙场,死的惨烈,兴许这面镜子还轮不到自己手中。
看着这面镜子,不由自主的想到皇兄刚迎进宫的那个女人,独孤清苑的心中突然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皱了皱眉,压下了心中关于独孤仪素的不满。
哦,不,现在是叫仪素了。
当然,这思量也就只是一瞬。
现在的她,自己的事,都足够让她焦头烂额,哪里还有那份闲心去操心别人的事情。
更何况,有些事情,她就算操碎了心,也挽不回一二。
独孤清苑的指尖,抚上了镜中的自己。
“的确是老了。”她闭上眼,想起自己最美好的那段时光,心中不免又有些感触。
指尖停留在她腰间的细带上,对着镜子,似乎做了一个解开的动作。
然后,那双细嫩的手,拂过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最终停留在自己的唇上。
轻轻一压,嘴角上扬,露出一点诡异的笑,让人毛骨悚然,就像是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甚至,她的声音也有着很大的不同,沙哑的,似沙砾滚过,就像是被滚烫的铁水灌入口中,彻底的灼伤了声带,而发出的声响。
“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帮你得到,哪怕,你想要的,是我的生命,我都在所不惜。”
此时,夜,终于到了尽头,天边现出了一抹鱼肚白。
火红的霞光,似一场滔天大火,从天的那一头,一点一点的蔓延过来。
独孤清苑僵硬的转过身,看向了窗外逐渐变的亮堂的天空,浑身一松,似乎有些站立不稳。
浑浊的眼眸重新现出了清明,她疑惑的看了看那面透亮的镜子,依稀记得是自己走过来的,尴尬的笑了笑,觉得自己大概是走神了,却也并没在意。
最近的精神头,是差了些。
她拉了拉床边的一根细线,几声铃铛的响声,从屋内一直传到屋外。
不一会,一位睡醒惺忪的侍女就出现在了门边,手指微屈,扣响了门。
“公主殿下。”询问的声音响起,侍女问的很是小心翼翼。
最近公主的心情都不太好,她有些害怕。
“备轿,我要去国师的府上。”
侍女揉了揉眼睛,答应了一声退下,见身周无人,了然的笑了笑,觉得公主殿下实在是心急了些。
……
国师府,听雪楼。
床上平躺着的汐颜猛地睁开了眼睛,盯着床顶的纱幔发呆。
汐颜的睡眠一直很浅,尤其在楚狂歌的地盘上,她从来也不曾真正的熟睡过。
汐颜揉了揉太阳穴,她觉得自己要在这样下去,大约会折寿的吧。
清晨的霞光是如此的美好,她却只能被困在这座小小的楼中,好似一只美丽的笼中金丝雀,看起来过的很好,很让人羡慕,实则痛苦不堪。
汐颜披了件外衣,随手笼起了满头的青丝,懒散的推开了雕着精美花纹的轩窗。
果不其然,立刻有人消无声息,仿若游魂一般的凭空出现在她的眼前,彬彬有礼的躬身询问道,“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对于夫人这个称呼,汐颜很是嗤之以鼻,但楚狂歌很坚持,她这个被软禁的人还能说什么,只好听之任之。
“我要见纳兰长青。”汐颜仰着头,一边看着天边的朝霞,一边目无表情的说道。
“可是……”侍女为难的看了看汐颜,欲言又止。
“转告你的主子,让他履行诺言。”
“夫人。”侍女似乎是忍了许久,终于说道,“主人对你真的挺好的了,为何还要惦记着别人。”
“好?”汐颜张口就要反驳。
限制她的自由,不让她外出是好?
还是将她如同一只宠物一般豢养起来是好?
汐颜有一瞬,想要将自己的指头戳到对面那位侍女的头上,好好的问一问,到底好在哪里?
她眯了眯眼睛,最终还是压下了心头蹭蹭乱窜的怒火,沉声说道,“我的事,还由不得你来干涉。”
“难道你还要质疑楚狂歌的决定?”
侍女退后一步,冷言冷语的说道,“夫人何必动怒,昨晚主人就吩咐过了,今日夫人什么时候想见纳兰长青,都可以。”
“奴婢这就让人请他过来与夫人相见。”
“但奴婢有一句话,一定要说。”这位侍女,性子看起来很是孤傲,不假辞色的说道,“这世上,不会再有任何人,比主人所能给予夫人的更多。”
说罢,侍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汐颜笑了笑,却也不以为意。
楚狂歌贵为天帝,这府宅中的侍从,自然,不都是凡人,尤其是像这种近身伺候的大侍女。
孤傲一点,喷你一脸吐沫星子,也不是很难接受。
侍女,也是神仙呐。
汐颜苦大仇深的叹了一口气,她真心觉得自己好弱,连楚狂歌身边的侍女都不敢得罪,还提要逃出樊笼,岂不是痴心妄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