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毛发在微风中扬起,再轻飘飘的落下,伴随着他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一刻,他突然有了一些不同寻常的顿悟,明白了一些参悟许久的道理。
他的目光呆愣愣的,仿佛处于某种放空的状态,神识早已飘逸到某个曾经很是出名的小山谷中。
雪,皑皑白雪。
松软的雪地,翠绿的树林,满地乱窜的兔子,一场追逐猎物的训练。
彼时,银雪年幼,白色的毛发,还不像今日这般的威风凛凛,刚刚会跑,跑的还有些踉踉跄跄,爹娘却觉得狐族的孩子,不会跑,也要学会狩猎。
不求锦衣玉食,但求能平凡的活着。
多年以后,白狐辗转到来十方城,曾经无数次的眺望过山谷的方向。
他不得不承认,爹和娘,是对的。
可惜,他知道的似乎太迟了。
那一年,风霜过。
那一日,云雨消。
遮天蔽日的大雪延绵多日,太阳终于展露了笑颜。
金灿灿的阳光洒满大地,小小的山谷亦如往昔般的宁静。
爹娘抓了好多好多的兔子,告诉他,喜欢哪只,就去抓哪只,抓到了才可以吃从凡世带回来的那些好吃的糕点。
他有些不乐意,嘟嘟囔囔的抱怨着,小心翼翼的探出爪子,戳戳面前柔软的雪地。
兔子们并不怕他,只觉得他好小好小,友好的围上来,摸摸他的白毛,似乎很是喜欢。
记忆,好似一团朦朦胧胧的白雾,隐隐约约间,白狐似乎看到,有一只兔子格外的好看,她笑着对他说,“你这么小,还想要抓我们呀。”
接下来的一串美妙动听,婉转低吟的笑声,仿佛便是白狐幼年时最后一片美好。
转瞬间,铁蹄踏进了树林,挥舞着刀剑的骑士们闯进了狐族的领地,他们呼啸着,奔跑着,染着血的刀尖,从这个人的胸中穿出,再进入另一个人的咽喉。
温热的血光,溅落在白的纯粹透明的雪地上,仿佛一幅色泽艳丽的山水画卷,却让人生不出半点美感,只觉得遍体生寒。
那漫天飞舞的血花中,一抹寒光凛冽而出,剑,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白狐的记忆,将他重新带回到了现实。
白狐的爪子,抽抽搭搭的拉紧了汐颜的袖子,旁若无人的拿她的袖子做了擦眼泪的手帕。
“你哭什么?”汐颜摸摸白狐的脑袋,有些不解。
白狐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仰着头看汐颜,突然在想,他怎么好好的,就哭了呢。
毛茸茸的爪子哀怨的捂住了巴掌大的小脸,他好羞涩,好破坏气氛。
明明是肃杀的场合,怎被他弄出了生离死别的架势。
白狐扭捏的从汐颜的怀中跳下来,默默的蹲到角落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画着,心中将自己唾弃了无数次。
“你想要什么?”独孤仪素看着汐颜,平静的说道。
“我觉得,你或许应该问,你想要什么?”汐颜整了整衣衫,看了看独孤仪素,觉得很有意思。
这张美艳的小脸啊,变得可真快,她可不介意这张漂亮的小脸上的色彩更加的五彩斑斓一些。
“因为你是弱者,你需要我的帮助,而我似乎并不需要你的帮助,也不一定需要你所谓的那些好处。”
汐颜缓缓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独孤仪素。
“说出你想要的,我才能判定我值不值得为你担上这样的风险,你说是不是?”
汐颜并无意践踏独孤仪素的尊严,如果她想要的只是平凡的度过此生,带着腹中的孩子衣食无忧的生活着,她很愿意成全她。
同样身为女人,本就是一种缘分,汐颜没有难为她的必要。
只是可惜,眼前这个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想要的并不仅仅如此。
既然她要做女皇,追逐权力和地位,并最终登上人人都想要登上的位子,她就必须要对她刻薄一些。
她扶持出来的女皇,决不能死在别人的手中,更不能将这天下搅得大乱。
大胤国,或是凡世的任何一个国家,需要的都是一位善良果敢,坚毅从容的君主,而不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暴君。
汐颜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其实很懂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怎样说话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这样的女人,若真的将心思用在谋划上,大抵是能够成功的,至少初步具备了成功的条件。
只是,要不要扶持这样一位有雄心,有能力的女皇,汐颜并没有做出最终的决定。
“我要的是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独孤仪素突然站起来,失去理智一般声嘶力竭的咆哮着,“我再也不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要做那把刀,我受够了,我受够了。”
“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受够了。”
“同样是人,为什么他们便可以掌控我的命运,而我却只能生受着?”
说到这里,独孤仪素的心情似乎平静了许多,她默然无语的看着汐颜,她知道,此时此刻,她正掌控着她下半辈子的命运。
“我有些激动了。”仪素弯了弯腰,行了一礼,低沉的声音有些伤感。
她想要有作为人的尊严,却又不得不低头,这种反差,不断冲击着她的内心,让她的心脏跳动的有些不正常的凶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