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在一片浓郁黑色之下的,是月华宫的一角飞檐。
宴会上的事情,早已随着众人的口口相传,如同夜色中,徐徐拂面的微风,不经意间,散落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月华宫自落成之日起,从未有过如此刻般的静谧,任何窸窣的声响,落在众人的耳中都显得好不惊诧。
宴会上的一幕,让宫中的众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惶恐不安中,记不清已经有多少年了,斗兽场出身的魔尊再也没有被任何人说个不字。
仿佛服从,遵命,令行禁止,这些代表着无上权势的词语,早已和红莲捆绑在一起,融入了他的血液中,不分彼此。
大殿之中,汐颜仰头,无声的看着红莲,然后缓缓发问的那一幕,在宫人们的口口相传下,变得越发的离奇,越发的向着事实真相的反面发展。
真相永远只有一个,众人口中的真相,却有无数个。
与宫殿外墙的黑色不同,月华宫中,从来都是如此刻般莹白如玉。
窗纱是白的,床是白的,就连托腮望月的美人,也白的好似天上通透的半边月牙,不染纤尘。
汐颜一手支撑着身体,一手托着腮,看似慵懒的看着天上皎洁的月色,心中却是百转千回。
身上黑色的寝衣,让她看起来就好似是这暗夜中灵动忧伤的精灵,飞扬的发丝,便如同玲珑的黑蝴蝶,浑身上下散发出某种静谧的美感。
“阿颜……”
红莲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淡如轻烟般的忧伤,萦绕在汐颜的身边,让她的后背一僵,目光定格在某一处,回转不得。
“为什么?”红莲的指尖,带着温温的热度,如同过去的无数个日夜那样,随意的搭在汐颜的肩头。
柔和而沉稳的力道,洗去了汐颜一身的疲乏。
乌黑的垂顺长发时不时的扫过红莲的手背,带起一层浅浅的涟漪。
汐颜没有说话,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直起身子,怔怔的看着窗外那一抹无边无际的月色出神。
红莲也不催促,只静静的等待着这难得的寂静时光。
月色下,汐颜仰头,凝神,侧目,注视着不远处的一角飞檐。
她在想,这黑色的飞檐,为什么会比城主府中金色的那一角,更显得气势恢宏。
她在想,月华宫看似平静无波的池水之下,掩藏着怎样的爱恨情仇。
她在想,那个梳着两个小辫,永远蓬松着头发,穿着破烂的衣衫,捡着连奴婢都不屑一顾的食物,艰难果腹的那个她。
指尖逐渐收紧,在掌心留下道道浅浅痕迹。
“阿颜……”红莲轻声唤道,将汐颜的手掌握在手中,小心而慎重的拂去掌心一颗小小的血珠。
“你让我做什么,我做便是了。”红莲的声音有些许的哽咽,“你总有你的道理,我也不问为什么了。”
“你要是不舒心,折磨我就好,何苦折磨自己。”
“这种程度的伤,算不得什么的。”说着话儿,汐颜将自己的手指缩回袖子里,宽大的流云水袖拖曳在地,朦胧的眼眸中,好似透出了一丝疲倦。
“红莲,我懂你的心意,我也懂你这种恨不得将整个天下都放到我面前的感情。”
“或许是因为愧疚,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我可以理解,但我并不能坦然接受。”
汐颜想了想,仔细的端详了一下红莲,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努力的说道。
“我想带着长青去一趟凡世,所谓历练,在魔界大抵是不行的。”
“阿颜,你不需要历练。”红莲急急地开口,第一次打断了汐颜的话。
“这种沾满了血腥的痛苦和罪孽,由我来承受。”
透过汐颜清澈见底的眼眸,红莲似乎看到了伫立在荒漠之中的自己。
满地狼藉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的尸体腐臭的酸味,这些曾经遗忘在无边黑暗中的景象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这硝烟,这好似混沌未开,深陷无边地狱中的可怖景象,并不能让人感到惊恐,尤其是红莲自己。
干裂而苍白的嘴唇上,一抹泛着奇异紫黑的血色,这才是让红莲惴惴不安的所在。
“阿颜,不要。”红莲定了定神,缓缓的说道。
他深知自己的罪孽,绝非登上魔尊之位,改写魔界的史书便能抹杀的,这种深入骨髓的无奈和惶恐,才是他黑暗的源泉。
“你永不需要,变成我这幅鬼样子。”
“红莲,你是强大的,我也相信你会在余下的岁月中,拼尽全力的保护我,照顾我,让我永不坠落于黑暗中。”
“可是,红莲。”汐颜的目光深邃而悠远,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明亮的眼眸,如天上的繁星般闪着璀璨的光泽。
“这对我很不公平。”
“我想要和你生死共担,我希望不管在未来的哪一天,我都可以以最不容置疑的姿态,从容不迫的站在你的身边,而不是蜷缩在你的羽翼下瑟瑟发抖。”
“这是我想要做的,也必须要做到的事情,我但望,你可以成全我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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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休息,可以补更……
嗯,愿上帝与我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