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猎风起,将血色的军旗鼓荡,发出刷刷的声响。
黑白两色的战甲,在狂风中发出金属的碰撞声,平添了几许肃杀之气。
魔界边境处,两支队伍并肩而立,或者说正处于相互对峙的胶着中。
怒目圆瞪的兵士们互不顺眼的看着,似乎下一刻就要拔刀相向,但从正午等到一片漆黑,清冷的月光替代了炙热的阳光,他们仍旧只是互相看着。
这两支队伍,一支是长孙无情,另一支则是白灵。
长孙无情似乎很讨厌白灵,更讨厌从遥远的灵山上飘来的那股淡淡的,属于魔的气息,这让他觉得整个人都不舒适。
这种不舒适的感觉萦绕在他的身上,令他有些暴躁,看向对面的目光变得更加的阴霾。
“射。”
黑色的剑雨漫天而来,箭身上附着一页薄薄的纸张,随着这些黑色进入了魔界的境内。
白灵默默的看着身侧四神卫的动作,并没有轻易开口说话。
这种小心谨慎,并不是因为十方城在三界中至高无上的地位,以至于让她心生敬畏。
实际上,这位妖界新晋的妖皇,从骨子里讨厌长孙无情,讨厌他虚伪的善心,讨厌他的一切。
尤其是长孙无情所仰仗的背后的那座城池。
三千里繁华背后,透出的是无穷无尽的荒凉和怯弱。
她看不起。
无关与强大或是弱小,即便弱小如蝼蚁,也有鄙夷穹苍的权利。
她就是看不起。
“公主殿下,咱们要不要……”古武问道。
“不必。”白灵看了看四神卫中那辆异常华贵的马车,笑的阴险,“他们不是已经送了信了,急什么?”
“依公主看,这些人是因何而来?”
“还能为何?”白灵再次看向那辆不同寻常的马车,嘴角的笑意蔓延到整个脸上,如冬日里俏丽嫣红的梅花朵朵绽放。
“左不过是和咱们打着一样的主意罢了。”
“怎么会?”古武有些惊疑不定,“十方城战败,已经送了一位神女出嫁,虽然我们都知道,这位神女并不是真正的那位,可显然魔界和十方城在这件事上,达成了某种一致。”
“因为直到今日,那位冒牌的神女依然在魔尊的身边活的好好的,甚至享有着连魔界四大长老之女都不曾享有的崇高地位。”
“是的,古叔叔。”白灵笑的更高兴了,“所以坐在那辆马车里的人只能是那个传说中不能修习十方神术的二小姐。”
“这也正是我觉得有意思的地方。”白灵笑颜如花,美得触目惊心,“难道号称千年神域的十方城,竟已被逼到需要用真正的神女出面和亲,或者是乞求的地位了吗?”
“真是有意思。”白灵拍了拍马车窗户上的木条,笑的爽朗,“有这么一出好戏看,真是不虚此行。”
……
“是,娘子,我错了。”红莲低着头,很认真的道歉,诚惶诚恐的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别笑,不准笑。”汐颜看到红莲此时的模样,突然就很生气。
谁叫你长得和一朵鲜花似的,是坨牛粪就要往你身上扑?
不开心,不高兴,不快活。
长的漂亮也是你的过错。
悉悉索索的斥责声,仿佛是大海上遮天蔽日的海浪,激荡在朱玉的胸口,让她的心沉到海底。
为什么?
为什么她这么对你,你的眼里还是只有她?
为什么我如此卑微的祈求,依然,得不到你的心。
“你恨吗?”
一抹大红的衣角出现在朱玉的眼角,她抬头,望向来人,疑惑的问道,“是你?”
“是我。”独孤仪素笑的清浅,仿佛平静无波的池塘上,突然荡起的一丝涟漪。
“相信我,你的恨,我懂,我也恨。”孤独仪素弯腰,腰上挂着的白玉低垂,落到朱玉的眼前,晃晃悠悠的。
“她美,她妖娆,她有这天下最好的身世,最好的夫君,好像这天下间所有的男人都围着她绕,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她看。”
独孤仪素顿了顿,她不愿承认,自己竟也是嫉妒的。
“这样完美无缺的女人,让人如何能不恨?”
朱玉水汪汪的大眼上,挂了一颗泪珠,她看着仪素,好似遇到了知音,心中那道防线砰地一声崩塌了,竟也顾不得和她说话的人儿,正是不久前她诅咒的那个。
她一边抽泣,一边小声的,愤愤的说道,“她有什么好骄傲的,不就是个冒牌货,还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了?她算个什么玩意?”
独孤仪素来了精神,缓缓的弯下腰,蛊惑道,“她不是天之神女吗?这世上难道还有人比她更有资格被称为金枝玉叶?”
“谁说的?”朱玉愤懑的说道,“我和你说啊……”
廊上摆着的两排花,随风摇曳,不时的碰触在一起,好似在窃窃私语。
“啊!”独孤仪素宛如受惊的小兽,捂住了嘴,眉眼间全是抑制不住的惊恐,嘴角却是上扬的,“你说她姐姐才是神女,她只是个二小姐?”
“啊!”仪素先是一叹,再然后又是一惊,“不好意思,我要赶着去参加我孩子的百日宴,去的迟了,怕魔尊要生气的。”
“哦。”朱玉低头,呆呆的答应了一声,不置可否的答应了一声,扭了头去看满园的花花草草,似乎方才的那一段对话,从不曾存在过。
匆匆离去的脚步声,突然变得轻快了起来,仔细去听,依稀还能听见极低极低的笑声。
那笑声,仿佛是雪山上的一缕清风,又像是花苞绽放前的那一瞬,几不可闻,却又是真实存在的。
“得来全不费功夫。”
若是离得再近一些,或许便能听见这一声喃喃自语。
只是可惜,此时此地,只有清风明月,和一个呆傻的女人。
独孤仪素疾走几步,大殿的一角飞檐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好自己既紧张又期待的心情,迈着平稳的步子,向着前方走去。
她的眼前似乎看到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道,道路的尽头,站着另一个她。
这种闪亮的金色,甚至让独孤仪素的眼前恍惚了一下。
这种来自于不可知未来,属于成功的喜悦,让她浑身的血液充满了磅礴的张力。
大殿之上,火一般的红色,将素来庄严肃穆的黑色大殿妆点的分外娇艳。
凡世的君王们战战兢兢的坐在大殿上,惶恐不安的等待着魔尊的到来。
从他们的窃窃私语和微微发颤的双手中,不难看出他们心中的惊惧。
自魔尊红莲继任以来,从未有过这样的大典,这种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们的心跳的很快。
砰砰的跳动声,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这种声响,让整个大殿沉浸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
这些手掌一方大权,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君王们,在此,都褪去了那一层飞扬跋扈的伪装,变得自私,怯弱,惴惴不安。
独孤寒有些不可抑制的害怕,又有些兴奋,他隐约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近日来,在大胤国境内接二连三出现的修行者无疑给了独孤寒更大的期许。
如果不是上天已经抛弃了十方城,他实在是想不出还会有什么原因导致这样离奇的现象。
他觉得大胤国可以替代十方城成为人界的主宰,长孙无情可以做到的,他同样也可以做到。
或许,他甚至可以做的更好。
屁股下面的那张椅子,自然越广阔越好,手中的权利哪有人嫌多的。
可以有所改变,是上天的恩赐,为什么不呢?
咚,咚,咚……
鼓槌敲击着鼓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一下接着一下,仿佛是九霄之上的惊雷,自天空降临,落在耳边。
人群鱼贯而出,一瞬间,火红的大殿,成了一片黑色的海洋。
红莲牵着汐颜的手,自殿外缓缓走来。
这一刻,红莲的心是平静的,他渴望就这样牵着汐颜的手,然后一直走下去,走到这世界的最高点。
俯览苍生,观三界兴衰更迭。
他们的脚步是那样的随意,仿佛应和着鼓点,应和着天道,走出了一个色彩斑斓,光怪陆离的新世界。
脚下的步子是如此的从容不迫,好似整个世界就只是这一条笔直向上的大道,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
“退。”
一个字,也是不可违背的铁令。
黑色,如潮水般退去。
红色,似海浪般卷土重来。
令行禁止,毫无违背。
独孤寒后背冷汗潺潺而流,打湿了一块小小的衣衫。
但他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羞愧,因为周围坐着的君王们,包括那些国力远强于大胤国的君王们亦是如此。
不怒自威,不言而威势顿起。
谁都知道,这架势就是下马威,就是要给足难堪,却没有人敢质疑一声,甚至连呼吸声也刻意的放缓。
生怕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动静,刺激到了高台上坐着的那个男人,从而让他们失去生命。
这些神之下,万民之上的君王们,谦卑的不能自已。
这种卑微,或许比那些游走在凡世四野之上的凡夫俗子们还要卑微。
他们可以失去的东西太多,多到随便一指,到处都是破绽。
拥有的越多,不想失去的渴望也就越多,可以被人拿捏的地方也就越多。
汐颜满意的点点头,她不得不承认,在某些事情的处理上,红莲这个看似榆木的脑袋,总能给她意想不到的惊喜。
汐颜哀叹了一声,在心中默默的叹息道,红莲要什么时候对女人也能狠下心来,快刀斩了那堆乱麻,才叫真正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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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详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天地元气,阿九突然觉得自己领悟了什么,感觉自己也萌萌哒,好像随时都能羽化登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