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颜缓缓的睁开眼睛,脑海中一直回响着梦中听到的话语。
“碧落,我就是要让她从天之骄女沦为人人喊打的废物,这样,她才会知道我的好,才会懂得,离了我,她什么都不是,才会乖乖的留在我的身边,陪我度过这漫长而寂寥的岁月。”
“碧落,我是不是很聪明,能想到这样绝佳的好点子,真不愧是三界之主。”
汐颜睁大了眼睛,后背一片冰冷,潺潺而流的冷汗打湿了身下的被褥,她的眼神有些迷茫和涣散。
那人阴冷诡异的笑声,一直盘恒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即便醒来,即便明知是一个梦,残留在她心口上的惶恐不安依旧萦绕在心头。
“我这是怎么了?”
汐颜握住身旁长青的手,疑惑的问道。
“你睡了三天了。”
“怎么会呢?”汐颜摸摸自己的脖颈,觉得天帝落在碧落身上的那只手,仿佛也曾落在她的身上,似乎还隐隐作痛。
待回过神来,汐颜才看清纳兰长青的模样。
她早该想到的,不是吗?
十方城本就是魔界的死敌,更何况他是城中第一战队,青龙卫队长的儿子,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三日,纳兰长青过得如何,不用多说,也能想象的到。
既没有红莲的命令,也没有汐颜的庇护,还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魔界好多年都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瞧他端端正正,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除了想要坐在她的身边,不得不碰到的床,什么地方都不碰。
只怕,不是不想碰,而是不能碰。
那一身浓重黑色掩盖下的身体,是怎样的支离破碎,汐颜连想都不敢想。
她不敢想,更不能想,只要一想到长青是为了她才遭了这些罪,她的心中便会源源不断的涌现出极大的负罪感。
她本可以拒绝的,却为了给自己活下来多加一点砝码,坦然的接受了长青的好意。
害他至此。
她是有多自私,多可耻。
汐颜用眼神询问红莲的去向,长青很有默契的低声答道,“在外面,一时半会不会进来的。”
他摆弄了一番汐颜额上细碎的发丝,柔柔的笑道,“我运气真好,刚把魔尊赶出去,你就醒了,真好。”
他的指尖熟稔的搭在汐颜的手腕上,诊了好一会儿,才疑惑的问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汐颜摇摇头,避过了这个问题,淡淡的说道。
“长青,你是不是觉得我好傻好天真,明明可以远走高飞,避离城主府,却要回去送死。”
“长青,我知道你要对我说些什么,我不想听,我只想让你看看这个。”
汐颜的指尖突然间光华流转,流光溢彩,腕上盛开了一朵血色莲花。
她将莲花放在掌心,猛地握住,尖锐的花瓣刺进她的肌肤,落下颗颗血珠。
“你这是做什么?”纳兰长青急急的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扳开,却被那一抹不该属于人的颜色惊住了。
汐颜瞪大了眼睛,有些疑惑,有些诧异,还有些不敢相信,好像也被这一点颜色惊住了。
银色的血珠在汐颜的掌心汇集,除了初时的点点鲜血,余下的并不再落下,而是顺着她的伤口,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中。
“三界之中,只有魔的血才是银色的。”
汐颜的声音划过长青的心头,如小小的棒槌敲击着他的胸口,发出急促的响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所以我来了。而且不知是因为入了魔界,还是时间的推移,我身体中这种异于常人的现象,似乎发展的更加迅速。”
“在十方城,尚需一日夜,血的颜色才会改变,只要小心些,便不会有人注意到,可现在,你也看到了。”
汐颜收起手掌,有些愣愣的看着头顶的纱帐,“我的血是属于魔的,伤口的愈合能力是属于妖的,而我却是十方城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是一个异类,若是留在十方城,早晚有一天会被发现,发现的人,很有可能是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或是我的族人。即便不是他们,也会是城中的任何一个人,无论是谁,都不会允许我活下去。”
“我与长孙仙云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如果这件事传了出去,仙云神女的身份必然要受到质疑,城主府的地位也要遭到动摇。毕竟,能生出这样一位‘怪胎’的双亲,怎么会是上天选定的天之子,是个人都会问问自己。”
汐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目光悠长而清冷,“人的生命有长有短,终有一死,比起妖、魔动辄数百,上千年的生命,实在是太过脆弱,我也不能避免。”
“可长青啊,无论我的生命有多么的短暂,短暂的如烟花易冷,如昙花乍现,我都不想让我的生命结束在十方城,结束在这世间与我留着相同血液的族人手中。”
“这是我的执念,却害了你,是我的错。”
“阿颜,我可以带着你逃,我们……”长青反手一握,握住了汐颜的手,骨节凸起,青筋陡现,显是很用了一些气力。
“我们逃不掉的。”汐颜轻轻的拂开他的手说道,“十方神术冠绝天下,神力笼罩整个十方城,凡世亦在掌控之中。这天下虽大,我又能逃到哪里,倒不如杀出一条血路来,说不定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是一个契机,是死是活,总要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