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相隔千里的穹苍,与红莲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大殿上,楚狂歌正斜靠在神座上,目光迷离,语意朦胧的问道,“你说,当年的我,是不是做错了。”
“您怎么会错呢,您是天帝,您是这天上地下唯一的主宰,您的意志便是下界蝼蚁们必须尊崇的不可违背的法则。”
碧落的指尖轻颤,嗓间流转而出的温柔女声不复昔日的清脆悦耳。
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仿佛在说着什么和她无关的话语,凝重的双眸让楚狂歌觉得,她说的便是她心中所想。
她甚至连掩饰都再也不肯了。
楚狂歌的心中有些犹疑。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竟连一直掌控在他手心里的碧落也变成了这副不温不火的模样。
不管他再怎么生气,或是兴奋的发狂,她都是冷冰冰,冰凉凉的。
透过大殿上的那块水幕,楚狂歌在看汐颜。
她小鸟依人般的靠在那人的身上,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丰富多彩,笑意直达心底,而不是对着他时,那种浮在表面的淡淡浅笑。
无端端的,楚狂歌突然就觉出了一丝惶恐。
汐颜是她,却也并不是她。
历经千年人世辗转,那朵曾绽放在穹苍之巅的耀眼金莲似乎更加的绚烂多彩,璀璨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时光荏苒,千年的光阴已经过去,她怎么还会是她。
就连他自己,或许也有着他不曾知晓的改变。
一念至此,柔软舒适的神座在楚狂歌的身下,便生出了针扎似的浅浅痛意,让他坐立不安。
“不行,绝对不行。”
一个声音在呼唤着,在诱惑着,她是我的,她只能是我的。
“我要去凡世,我要去凡世。”
楚狂歌猛地从神座上站起身,仓惶间打碎了他最心爱的琉璃酒樽。
他大声的叫嚣着,嘶吼着,用他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宣告着对她的主权,仿佛这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只余下,他,和她。
“天帝,您失态了。”
一旁的碧落淡淡的扫了一眼楚狂歌,缓缓的说道,“我相信,这一世,您能抓在手心,据为已有的,只有我。”
“她却不会。”
“我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朕的事情,你也敢插手过问?”
短暂的失态之后,是如同止水一般的平静,仿佛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喊并不是从他楚狂歌的口中说出。
“去凡世。”楚狂歌广袖轻挥,收了殿上的水幕,沉声说道,“会与不会,你说了不算,她说了也不算,朕说的才算。”
“这是自然,天帝。”
碧落微微弯了弯身子,算是行了一礼。
“只是天帝,您不觉得您反反复复的强调一件事情,正是怯弱无能的表现吗?”
“朕怯弱?”
楚狂歌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放声大笑起来,可笑着笑着,那份肆意狂妄,突然间就化作了淡淡的忧伤,让他的笑声再也出不来。
即便他再不愿承认,他也是知道的,在汐颜的面前,他永远是害怕失去,怯弱的那一个。
“是与不是,日后自有分晓,今日争辩,并无意义。”
楚狂歌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变得平静了起来,像是终于找到了汐颜一定会爱上他的证据,安定的不似自己。
“她的心在我的手中,除了我,她还能爱谁?”
“天帝,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碧落的唇边满是泼洒而出的笑意,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像极了汐颜。
“碧落的心,在我的手中,若是我想毁了它,谁也阻挡不了,连您也不敢保证。”
“是的,我知道。”
楚狂歌深深的望了碧落一眼,笑的颇有几分深意,“可是你不舍得。”
“你毁了它,她便再也得不到她所珍视的一切,你舍得吗?”
“碧落,你虽与我有很多的不同,但却不代表我们事事都要作对,在某些事情上,我觉得我们可以保持一致,我希望你最好能明白这个道理。”
“是的,天帝,我会明白的。”
……
“喂,红莲,你怎么了?”
摇摇晃晃,不断颠簸着的马车车厢中,馨香扑鼻。
汐颜伸出一双白嫩嫩的小手,在红莲的眼前晃荡着,表达着她心中的疑问。
“我不就是救了个来历不明,身份成谜的女人吗?”
她不满的撇了撇嘴,闷声闷气的说道,“你能不能争点气,你是魔尊好不好,你是连十方城都能踩在脚下任意践踏的魔尊好不好?”
“难道你还能怕一个小小凡世的区区帝王不成?真是平白无故的降了身价。”
汐颜细碎的唠叨声将红莲从遐想思索中唤醒,他看着眼前汐颜红扑扑的小脸蛋,不由的生出了捉弄的心思。
“你也说了,我是魔尊,欺负到凡世帝王的头上,才是真真正正的自降身价好不好。”
红莲随手敲了敲汐颜的脑袋,屈起手指赏了她一个响亮的弹指,笑着说道,“马车坐了这么久,你要不要下车走走?”
“好。”汐颜点点头,柔声应道。
她可不傻,魔尊红莲这条粗壮的大腿,她定是要抱个结结实实的。
凡世的景色确实不同于魔界,就是和同在人界的十方城相比,亦是风格迥异。
若说是哪里不同,汐颜觉得,凡世更多了些许的喧闹和人气。
当然,天之神域以及魔界,没有人气,倒也是稀松平常,要是有了,才叫做奇哉怪也。
汐颜的兴致并不是很高,她关注的重点在谋生这件事上。
铺子开在哪里生意最好?
卖些什么最受欢迎?
做什么人的生意最是轻松?
汐颜的脚步轻缓,不疾不徐,犹如饱食之后,在自家的庭院中怡然自得的散着步的贵妇们,不断变幻的目光,却将她的内心世界,一点一点的展示在红莲的面前。
于是,红莲便有些幽怨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幽怨,仿佛那些关在深闺中的痴情女子一般,细密绵长。
早知道你关心的是这些,我就不带你来凡世了。
本尊到底是有多不招你待见,竟能让你,时时刻刻都想着退路。
难不成魔界真成了什么人吃人的贫瘠之地,你如此的避之不及。
红莲正扭捏着,哀怨着,好似小媳妇抱怨许久不见的相公那样抱怨着汐颜的无情,街道的尽头处,突然又出现了一辆马车。
红莲的眼底瞬间就低沉凝重了起来。
那辆马车好生奇怪,雪一般的白色,纤尘不染的白,世上所有的纯净都无法形容的那种白,仿佛你看上一眼都是对它的亵渎和侮辱。
这辆马车循规蹈矩的驶来,并不如同十方城似的张狂。
可它那不时散发出的高贵冷艳的气质,还是不由自主的让周围的人退避三尺,唯恐离得近了,弄脏了这辆马车。
终于,马车停了。
停在了远处,又不在远处。
说它远,是因为红莲有些看不清车上的人。
说它近,是因为红莲可以清楚的看到那辆马车的白。
他脚下的步子,不受控制的向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他征战多年的直觉告诉他,马车里的人,他认识,他一定认识。
------题外话------
1、稍后还有一章,时间不定。
2、求收,求收……阿九卖萌打滚求收藏啊,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