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红莲一边掀起了车帘，准备扶着汐颜下车，一边偷偷的打量着她的神色。
见她并无异样，似乎没有察觉，这才放下心来。
汐颜坐起身子，任由身上轻薄却又温暖柔软的毛毯滑落，露出一截光洁的手臂。
她斜斜的靠在车厢上，突然淡淡的说道：“我可能睡得太多了，觉得有些不清醒，我想洗个脸，能帮我弄点水来擦把脸吗？”
“好。”红莲答应一声，笑嘻嘻的跳下马车，向着溪边走去。
汐颜怔了怔神，指尖小心的，轻轻的触碰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她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有些不受控制，否则又怎会跳的这样飞快，好似一不小心就会从胸腔中跳出来一般。
她看到溪边的红莲微微低头，神态专注，一点一点浸湿了掌中的帕子。
她端坐如常，看不出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却缓慢的拂过自己的脸颊，那些片刻前被红莲吻过的地方。
她看见红莲碧树如玉似的背影，在波光粼粼中如同悬崖上屹立的松树那样挺拔。
心，猛地一跳。
砰砰的声响，刹那间回响在狭小的车厢中，汐颜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
在过去的十数年里，她的心从不曾跳的如此的欢快，这是因为什么？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冷情冷性的人。
这么些年，除了年少相识，多次救她于水深火热的纳兰长青和那一只可爱白狐，她甚至不曾对其他人展露笑颜。
为什么会？
怎么会？
她疑惑的皱了皱眉，看着一手扶着车门，一手举着帕子的红莲，微微的笑了笑，唇角轻扯，僵硬的笑容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微凉。
“我来。”
红莲并没有觉察出这一丝不妥，他的指尖轻触脸颊，细腻的帕子贴到她的脸上，冰凉的溪水，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或许，她从来都是清醒的，只是故作糊涂罢了。
“魔尊红莲，我觉得你有些不正常。”
汐颜安安静静的看着红莲，面上的神情淡的好似天上飘着的朵朵白云，又如同一缕缕的青烟。
还是被发现了吗？
红莲暗暗叹了一口气，悠长的呼吸声喷薄在汐颜近前，温热的气息迎面而来。
早晚都会知道，也许，从自己的口中知道，要比从楚狂歌，或者别人的口中知道要好的多。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或许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原谅我可好？”
一句话说完，红莲低下头，默默的看着自己的脚尖，仿佛那里有着，这天下间最美好的风景。
他好似看的聚精会神，看的从容专注，微微发颤的指尖却暴露出他内心的忐忑。
“你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怪你？”汐颜很是纳闷的看着红莲，眼眸中满是浓浓的疑惑。
青翠欲滴的枝叶层层叠叠的交叉在一起，一点金色的阳光从缝隙中透出，照在汐颜脚边的草地上。
柔软的草地，像厚实的毛毯，将汐颜的整个脚背都包裹其中。
汐颜抬手，宽大的袖子垂落到地面，渐渐和这些青草融在一处，好似本就是这一方小小天地中的一员，和谐，明亮，闪烁着莫名的光泽。
“我，我错了。”红莲的声音小小，眼眶红红，声音带着些许的哽咽和抽泣。
“好好说话，你哭什么？”
这一哭，倒让汐颜有些惶急，她觉得红莲待她很好，这种感觉是发自内心的，至少比她那些所谓的血脉相连的爹娘要好的多。
既不曾让她在富丽堂皇的城主府中与狗争食，也不曾任由她被人活埋，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多么大的过错，竟能让他哭的这般伤心。
豆大的泪珠顺着红莲的眼角滑落，湿湿嗒嗒的样子，汐颜看了心中很不好受。
“我居然没认出你来，真该死，我真该死。”
红莲转了身子，不敢看她，黑色的一角衣袍划过地面，带起一些细碎的草屑。
“什么？”汐颜一愣，她觉得红莲的这句话突兀而生硬，一时间弄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你到底想说什么？”
莫名的，汐颜的心中有些慌乱，她隐约觉得，红莲接下来的这番话，她听不得，听了，便会有什么事情改变了。
“我认错了人，是你，汐颜，是你，一直都是你，一直都只是你。”
红莲看着汐颜越来越深沉的脸色，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再嚎啕大哭一次。
若汐颜能原谅他，就是让他在地上打几个滚，学几声狗叫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
“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红莲噗通一声跪倒在汐颜的面前，拉着她的手，将自己那张早就哭花了的脸贴在她的掌心，哭的好不伤心。
滚滚而下的泪水，打湿了汐颜的手掌，却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这叫什么事啊？
谁见过魔尊红莲像一只大狗似的抱着人哭的？
饶是她的心坚毅如石，此刻也终于有了一丝悸动。
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两条，红莲都破了。
用这种诡异而突兀的方式。
汐颜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大抵也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种长久以来，一直徘徊在心头的不解和疑惑，随着红莲的这一声哀嚎，终于得到了解答。
原来如此。
怪不得，怪不得。
虽然汐颜早已记不起千年前，那些曾经一同渡过的美好岁月，但那种感觉，依旧在她的心头萦绕。
“你只是愚笨了些，又没有做错什么，其实，不必道歉的。”
汐颜看着他，用力的抽出自己的一双手，她发誓，她没有生气，真的没有。
至少她此时此刻的懊恼和不满，并不是针对这件红莲所以为的“重大过错”。
她没由来的，突然就很不想看到红莲哭哭啼啼的，像个小娘子似的样子，这，成何体统？
“若你还要坚持道歉，那我也要表达下我的歉意。”
汐颜退后两步，有些冰冷，又有些热诚的看着红莲。
“你只是认错了人，而我，都不曾记得，我过往的生命中，有你。”她的目光饱含着淡淡的忧伤，她的脑海中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抓住。
“或许还有楚狂歌，还有旁的那些，曾经在我的生活中举足轻重的人，我都不记得了，通通都不记得了。”
“如此说来，我的罪孽，似乎还要更加的严重一些。”
“所以，你其实不必道歉。”
“不，错就是错，不对就是不对，不管找什么样的理由，不管怎样说服自己，我还是那个做错了的人。”
“怎么可以，我怎么能，认不出你。”
红莲不理，仍旧跪着，膝盖在草地上磨蹭了几下，蹭到汐颜的面前。
他弯腰，他叩首，他丝毫认识不到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妥，他只是诚惶诚恐的希望汐颜可以原谅他。
“红莲，若是你执意如此，我倒想要说说我的几点看法。”
“男子汉大丈夫，虽然你不能算是个人，可魔也是一样的。如果你认为你错了，你不对，努力改正就是，今后对我再好些也就罢了，何必如此，做出一副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汐颜有些生气，她不喜欢看到红莲卑躬屈膝的对她，一脸的狗腿子的下贱模样，他不该这样，也不能这样。
即便不能睥睨天下，也要挺直了脊梁。
即便跪的这人是她，那也不行。
“你这是准备用这不负责任的一跪，就洗刷了过往的罪孽，还是准备让本来并不想原谅你的人原谅你？”
“不管哪一点，我都不喜欢。”
红莲看着汐颜，他是不爱跪的，做神将的那些年跪的多了，早就心生愤懑，只隐约觉得楚狂歌喜欢，凡世的帝王们喜欢，汐颜大抵也是喜欢的。
可怜红莲活了一千多年，在追求女子这件有着极高难度的事上，还是如同一张新鲜出炉的白纸一般一无所知。
红莲其实就是一个涉世千年，玩的来权谋算计，杀的了人，只晓得要一味的讨好卖乖，却不懂要如何去做才能哄女孩子欢心的可怜人。
“好好好，你说怎样就怎样，只要你不生气就行。”
红莲慌忙的从地上跳起，衣衫下摆的膝盖处沾满了青色的草汁，显得很是狼狈，“你别气坏了身子，你不想看到我，我走就是了，你别生气，为我这种人，不值得。”
红莲一边说着，一边红着眼睛向一旁走去。
“你给我回来。”汐颜这下是真的生气了，怒气冲冲的看着红莲。
她看一眼，红莲退一步，很快就要退到三丈开外了。
“给我滚回来。”
汐颜看着他，目光灼灼，声音清冷，“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而是你不该跪我，谁都不值得你弯腰低头。”
“我前一世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真是扫兴。”汐颜怒斥着，踩着地上的青草，头顶冒着青烟一般的向前走去。
粉色的绣鞋，在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牵引着红莲的心撕扯似的疼痛。
“好像被讨厌了呢，这可怎么办？”他茫然的摸摸头，最终还是颠颠的跟了上去。
“阿颜，你不要生气，都是我的错。”
“你错在哪里？”
“……”
“敷衍。”
“我真的错了，我，我，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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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如题，稍后还有一章，老时间，21：55。
2、咬手帕ing~阿九郑重表示，伦家要做一个合格的逗比，每天卖萌打滚撒娇，就不做一个高冷的作者，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