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晚,我求你,我求你。”思尔从不歇斯底里,但她低低的哀求就像一缕青烟,荡着荡着就飘入你的心底。
再铁面无私的人面对这样的求饶都会心生不忍,况且,思尔是文晚的“毒药”,明知她会让自己骨损身残,文晚都义无反顾。
“我给你一个机会。”文晚无奈,“记住,你欠我的。”
“我一辈子也还不清。”思尔说。
文晚自嘲一笑,面向姐姐。
我跟姐姐一起看向同一个方向,惹得吕不韦他们也看过去,但他们只能望见门口青葱的大树在微风中伸展自己的躯干。
“二十号,你有两个选择,离开嬴政或者死!”这是文晚能做的最大让步。
“假如我离开了嬴政,那这跟死亡有什么区别?”姐姐绝望深深,其它人不明白为何姐姐会说出这样的话。
“二十号,你疯了?”吕坤声音打颤。
“二十号!”思尔叫了她一声,“不要……”
“你最懂我。”姐姐凄凉一笑。
“哼。”文晚又烦躁起来,“够了!”他拿出一个小玻璃瓶,放手。
小玻璃瓶自动向我们这个方向飞来,打到姐姐身上,黏住。然后,姐姐整个人都被夺目的红光包裹,由内而外,她的身体在消融成金色。
这个场面恐怖却也华丽得震撼人心,姐姐体内似乎起了一股旋风,她的衣服、头发都飞扬起来。一切都寂静无声,只一瞬之间,她完全消失,一点灰烬都没留。只剩下小玻璃瓶孤独地停在空中,难道刚才姐姐就是被它吸走了?那个小玻璃瓶在空中打了几转飘回文晚手中。
不要说我惊得难以思考,吕不韦嬴政他们这些没有受过现代科学教育只接受过天地鬼神之说熏陶的古代人差点要跪拜了。
“出去,不要再干扰这个维面。”文晚命令木然的思尔。
“文晚,你好狠心。”思尔苦极而笑。
文晚靠近她,语气温柔:“毕竟她也是我辛苦造出的‘实验人’,我也不舍得她,可是,这是唯一的办法。”
思尔的眼泪滴滴答答,一阵,“刷”地消失,接着,文晚也消失。
刚才,姐姐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现在,她已经永远死去。如此国色天香的一个女子,连抗争的机会都没有,连对自己心爱的人倾诉衷肠的机会都没有,她,就这样死了。
在场的人都无声静默,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这是上天的神示吗?”嬴政喃喃地。
我愕然无语。
……
之后,我当然不能跟嬴政回宫,只能继续住在吕不韦的内府。只是,吕不韦对我的看管更为严密,阮大人还连续过来跟我“交流”感情。嬴政让人把小孩送到吕府,还给我。
这个小孩的出现又掀起一点波澜,流言四起。最离谱的一个谣言是这个三四岁的孩子是我跟吕不韦的私生子,气得我呕血三升,躲在房里不敢出门见人。
我不想见人,人想见我。
子婴意外“来访”。我在这个时代生活多年,仍旧学不来古代贵族女子的矜持,让人直接把子婴带进我的院子。
“吕小姐,我有一事相求。”子婴开门见山。
既然他够爽快,我也再不客套:“我有什么能帮你?”
他真诚地:“吕小姐既是吕侯爷所亲近之人,又是我大王兄……亲爱之人。”他颇为不自在,“我求小姐劝服他们将二王兄送回秦国!”
“成蛟?”我说,“既然相国和大王都没有让你二王兄回国,他们必有自己的理由。”
“二王兄不过是跟我一样的王子而已,与任何国事无关,所有人都只是忘了他!”子婴十分激动,“我求吕小姐助我!”他要跪下。
“好了,好了!”我连忙扶着他,“我受不起,我尽力而为。”
……
我先求见吕不韦,他没有心思为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搅乱自己的“外交”计划。
我去求见嬴政,当然,其实是吕不韦受不住我的纠缠才答应带我入宫的。
每次我要见嬴政,我都会紧张,即使我们才一个多月没见。不是说热恋的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那么我跟嬴政已经千年未见了。
这回,吕不韦似乎打定主意不给我们两个独处的机会。
一个老先生正在给嬴政讲为君的“赏罚”之事,他们两个相对而坐,老先生滔滔不绝又旁征博引,嬴政听得很认真,还时常向老先生发问。旁听的吕不韦也听得很认真。在嬴政身侧守候的沈薇一言不发,神色却随着老先生讲学的内容变化,显然她对老先生讲的一切都心领神会。唯有我心中七上八下,希望这位先生赶紧结束,吕不韦赶紧出去,沈薇最好也走开,让我有机会跟嬴政说话。
终于,报时的宫人进来“报时”,老先生准时告退。
“仲父。”嬴政倒要先向吕不韦行礼,以示尊敬。
当初,齐宣王也称“管仲”为仲父,可见这个称谓无非是尊称而已。但嬴政的母亲跟吕不韦有过私情这一段,怎样都让我觉得嬴政称吕不韦为“仲父”有些暧昧不明。何况,司马迁记载的“吕不韦献姬”这段历史更加丰富了我的想象,虽然我知道这段所谓正史根本就是后人胡乱杜撰。我在这个时代活了这么久,还没听说有人质疑嬴政的出生呢。
吕不韦“摄政”,但嬴政是货真价实的秦王,吕不韦必须表现出该有的恭敬,无论是否违心。
我拉拉吕不韦的衣袖。
“大王还认得阿房姑娘吗?”吕不韦明知故问。
“当然。”嬴政还表现出“故人重逢”、“有朋自远方来”的淡定。在吕不韦面前,嬴政在太后面前的“叛逆”完全消失,唯有沉稳和成熟,可为什么吕不韦总是一厢情愿地盲目认为“嬴政还是个孩子”?
“嘿!好久不见!”我受不了他们之间的“你猜我猜,你装我装”,笑着跟嬴政打招呼。
他们都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他们两人相处的气氛就像深不可测的一潭水,我就像撑船的渔夫,誓要用杖在这潭水中激起浪花。
“阿房。”吕不韦若有所思地看我。
“大王,民女前来有一事相求。”我跪下去,感觉很怪但我想笑。明明我跟嬴政如此熟稔,又曾经“同床而眠”,我还得为他下跪,还得震慑于他的威势,不过,这很有趣不是么?
他们两人又愣了愣。
“讲!”嬴政言简意赅。
“在赵国时,民女曾经见过大王的弟弟,他现在受赵人欺侮凌辱,生活艰难,又十分思念先王和大王。”我说,“我求大王让王弟归国。”
嬴政沉默。
不能说嬴政现在一无是处,但由于吕不韦和太后分权,嬴政的实权有限,他的一举一动无一不需经过吕不韦或太后的决议。
可是,他总能表个态吧。或者,他想先摸清吕不韦的考虑和主张?他不想与吕不韦对立?
吕不韦似乎也在等着嬴政表态。
“成蛟他是先王骨肉之亲。当初,先王将他送到赵国,恐怕也有迫不得已的缘由。”嬴政没说赞成亦没有不赞成,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就将我敷衍过去。
吕不韦“禀报”了很多事务,虽然我知道他们所说的事情关乎“天下苍生”,但这些事与我无关,也不是我可以付诸实施或出谋划策的,所以我兴致缺缺。倒是沈薇认真的样子看起来严肃得吓人。然后,我就被吕不韦带回相府。
吕不韦管我管得很严,就连吕坤都难与我相见,倒是孤竹弦跟端木之和可以随意出入。吕不韦一再催促吕坤回洛阳,但端木之和在咸阳,吕坤怎么舍得走?小孩在我身边陪我,我让孤竹弦为他取名,孤竹弦便为他取了“离枝月”这个伤感的名字。我嫌这个名字不吉祥又不男不女,但小孩子自己喜欢,我也“离枝、离枝”地叫他。他很聪明,跟我一样认得所有字,听得懂所有话,我怕他是个天才,或者把三十世纪人类的各种“能力”带到这个时代,特别注意不开发他的智力!孤竹弦还主动说要为他聘请先生,我千辛万苦才成功谢绝她的好意。
几个月后,田雅从齐国千里迢迢到咸阳,我被软禁的日子才结束。
她是为尉缭送信的。
吕不韦立刻“召”我“见驾”。
田雅是一个适度活泼的女孩,青春却不疯癫,很快让初见她的吕不韦对她大加赞赏。她只是羞赧地报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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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为什么嬴政姓赢,胡亥姓胡?扶苏还姓扶呢!
他们叫赢胡亥、赢扶苏。
秦始皇赵氏赢姓,所以,一开始我也称他为赵政
秦国人说话肯定跟我们今天不同,起码他们自称就有“吾”、“朕”之类,我水平不够,写不出文言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