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身体好些了吗?”嬴政关切地问。
“嗯!”太后十分不自然,看了蒙静一眼。
“那些太医还查不出病因?”嬴政眉梢带着不满。
“姐姐。”蒙静叫的是太后,话却是说给嬴政听的,“你还在盛年,却总是得病,难不成是你与天地不调和?”
嬴政对她爱理不理。
“哎!”太后故弄玄虚地叹了一口气,“妹妹果然聪颖。我早就让阮太卜帮我诊过病,他说我这病恐怕是因为我住的地方风水不好。”
嬴政听着两个女人在“拉家常”,子婴在一旁拘谨地默不作声。
“既然你现在住的地方风水不好,姐姐你换一个宫殿住不就好了?”蒙静提议。明晃晃的灯光下,她本就雪白如玉的肌肤透出如玉的高贵、如雪的圣洁。我暗自想,假如她是嬴政的妃子,凭着她这种品貌,就算不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也必定能让嬴政“另眼相看”吧!我心中庆幸,她已经嫁给先王了!嬴政应该不会对他父亲的女人心怀不轨吧?
“说得对,太后,你得尽早换住处。”嬴政真挚地,对于“风水”一说并无怀疑,“既然太后早就知悉病因,为什么不告诉儿臣?”他怨怪,“我总在忧心太后……”
“政儿!”太后打断他,欲言又止。
“太后要……”嬴政说。
“政儿!”太后看着他,“阮太卜说的不是我住的宫殿,而是整个咸阳的风水与我不合……”
嬴政半信半疑:“阮太卜果真这样说?”
他们看不见我,此时,我正坐在嬴政身边,对嬴政说:“嬴政,不是咸阳的风水与她不合!是咸阳离你太近,不方便她跟嫪毐苟合!”我还对着太后顽皮地吐舌头,当然,他们对我的一举一动一无所知。
“哎!”太后又叹一口气,拉住嬴政的手,“政儿,虽然你还小,但仲父一直忠心耿耿地辅助你,有他在你身边,我……还有先王就放心了。你要谨遵先王教诲,凡事要向仲父请教,不可妄自独断,清楚吗?”
嬴政为自己说话:“母后,我又不是孩子,仲父他总要儿臣学的不就是‘清静无为’、‘顺其自然’、”无为而无不为“……”
“这些你懂了吗?你不要妄自尊大,要好好学习圣贤之道,日后才能担起大任!”太后反驳他。
“这全是仲父跟你说的,让你来教训我!”嬴政语气肯定。
蒙静和子婴在他们两母子发生矛盾时选择沉默。
太后发火:“你也别总跟那几个浪荡公子去猎场骑马打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还不如子婴呢!”
“我没有!”嬴政为自己申辩,“陪我的人怎么是浪荡公子?他们都是在战场出生入死过的武将。我又怎么可能天天都到猎场?”说着,他不善地瞟了子婴一眼。
子婴比嬴政小几岁,无缘无故被卷入他们的争吵中,不知作何感想。
“嬴政,子婴是你弟弟,他好可爱,你不要记恨他。”我边对嬴政说边要倚在他身上,我的身体却穿过他的身体,跌在坐塌上。“隐形”的快感充斥了我,肆无忌惮地说话做事确实妙不可言,可惜这时的嬴政只可“观”不可“玩”!真是一朵“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荷花”。我心里偷笑。
李柿在上面笑得更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无聊的傻瓜。”
由她笑吧!她就像大城市的时尚达人,对所有事都见怪不惊,而我就是一个初进城的乡巴佬,任何一个细微的体验都能让我心潮澎湃兴奋不已。
“政儿,母后跟你商量一件事。”太后放低姿态,下定决心。
“嗯?”嬴政也不是叛逆少年,他早熟,对他自己的母亲的所作所为了然于胸。
太后避开他的眼光:“既然咸阳风水与我不合,又有仲父辅助你,我打算搬离咸阳,到雍城去。”或许只有我才听出她的心虚和内疚。
“雍城的风水对太后身体好吗?”嬴政淡淡地问一句。
“阮太卜说过,雍城的风水对我很好。”太后说得有些急,显得迫不及待。
“太后身体要紧!”嬴政说,又提醒道,“不过,母后手掌重权,要搬离咸阳,还是得先跟仲父说一声。”
“嗯……”太后舒了一口气,温柔地对嬴政,“政儿,过来些,让母后好好看看你。”
嬴政犹豫一阵,顺从地凑近太后。
她伸手摸摸嬴政日渐刚毅的脸:“你跟先王很像……”
……
嬴政离开大殿,唯有沈薇跟着。嬴政走得很急,沈薇却还是跟得很紧。在一湾清水旁,嬴政猛地停住,沈薇也停住。
“出了什么事?”沈薇问。
嬴政沉默一阵,哀伤笼罩着他的背影,他深吸一口气:“太后要到雍城!”
沈薇一愣,旋即了然:“这恐怕不是她自己的主意!”
我为嬴政忧心,但他们两个挨得很近,说话时那种亲密样让我不免嫉妒。
“嬴政,”我在他们身边大声说,“那准是嫪毐他的主意!”
他们没有理我,他们是感觉不到我的。我才明白“存在感”是如此重要,“隐形”是一件孤独的事。
嬴政了然地:“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沈薇安慰他:“既然已经知道,那你就已经占尽上风,又何须心生烦恼?”她把手放在嬴政的背上,颇为亲昵,“其实,你母亲还是在乎你……”
嬴政年轻的脸被悲哀和寒意笼罩,急速地打断沈薇:“她是在乎我,在乎我这个亲生儿子!只是我这个亲生儿子比不上她那个‘阉人’!”
他话音刚落,远远飘来女子的一声斥叫。
咦?为什么声音这么熟悉?那不是我的声音吗?但我没有叫啊?是姐姐!
嬴政急匆匆地顺着声音赶过去。沈薇的手在空中定住,脸上闪过不明的落寞,呆了一阵,才追赶嬴政。
我也跟着他们在地上跑,李柿在上面笑个不停:“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样的不死人!”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笑去吧!
大殿的正中央,姐姐亭亭玉立,果真风华绝代,她眼内怒气未消,逼人的英气让人赞叹不已。
吕坤在旁边吃惊得说话都不利索:“阿房姐姐,你……你……”
姐姐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痛得缩成一团的男人。他似乎是个阉人,他,他,他不会是,是嫪毐吧?
嬴政到了“现场”,原本挂在脸上的忧色尽褪,面无表情地坐回上位。
吕不韦也在场,却一言不发,任由他们胡闹。其他人均面面相觑,或装聋扮哑或强忍笑意或面露忧色。
太后本来已经离开,这时带着大批人急匆匆重返大殿,宽松的红衣飘飘,掩住她的身形。
“谁敢放肆!”她人未到愤怒的声音就已经传来。
吕坤连忙拉住姐姐的手:“阿房姐姐,坐回来。”
姐姐一脸不屑,轻易推开吕坤:“一人做事一人当!”
“说得好!”一抹嫩黄闪出来,“我从来不知道阿房你也敢除恶惩奸!今天,你简直像是脱胎换骨一般,让我大吃一惊。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我认识那个阿房了!”端木之和算是声援?还是煽风点火?
嬴政脸色一变,细细地打量起端木之和,那种思索的表情让我忧心!我拉回思绪。多疑的人爱上嬴政实在悲剧一场!
太后已经站在姐姐面前,她身边的人连忙扶起倒在地上痛得滚来滚去的嫪毐。
太后心痛得发抖,怜惜地看着那个本来高大英俊的男人狼狈不堪地为人耻笑,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能上前为他察看伤势,给他安慰。她身边的人察言观色,连忙把嫪毐扶起,一番折腾把他弄出大殿。
太后一腔怒气,打定主意要为自己的“面首”报仇。
于是,她跟姐姐两个就这样对立地站着,她身后一群奴仆,而姐姐身后唯有端木之和吕坤。我暗自想,这两个女人想“单挑”还是“群殴”?
“来人,把这个无故伤人的丫头带下去,先抽她五百鞭!”太后毕竟是太后,权力在她手上。
“是!”她身后几个阉人应声。
“谁敢!”同时,吕坤跟端木之和同时出声。反而是姐姐她不屑地扭过身,只关注坐在上位的嬴政。
太后身边的人不认识端木之和,却认得吕坤是吕不韦的儿子,但太后愤怒而坚定的气场让他们没有一丝迟缓,左右两边各两个要来制住姐姐。
姐姐并没有看他们,行动十分敏捷,从左边两个人中间的空隙“倏地”穿过,还带起一股气流,让左右两边的人撞在一块,倒成一团。凭她那敏锐的感官和精准的判断力,她与最狡猾最凶狠的野兽相比也毫不逊色。她还真像武侠小说中的“武林高手”。凭着她的本事,要是有一个武林大会,说不准她可以称霸武林并成为武林盟主,然后用武林的力量助嬴政一统天下!
周围的人都大惊大奇,但大部分人都认为姐姐只是幸运而已。除了嬴政,所有认识我的人都为姐姐的举动目瞪口呆。
“阿……阿……阿房姐姐!”吕坤变得结巴。在他的印象中,我总是需要别人保护的人,总是寻求妥协的人,总是低调为人的人,总之,我绝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站在最前台跟人对抗!虽然姐姐她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但她更为自信更为强悍,因为她有实力有能力还有两个依靠——吕不韦和嬴政!
我不相信吕不韦会让姐姐被人毒打,也不相信嬴政能看着姐姐受刑而无动于衷。
“阿房!”太后当然认得我,但把姐姐她认作我,“你竟敢如此无礼!来人!让宫卫过来押她去受刑。”衣衣仍旧跟在她身边,此时镇定地出去“喊人”。这个小丫头成熟了很多。
这种场面很荒谬,太后打不过姐姐,便竭斯底里地找帮手,而场上如此多的旁观者居然无一例外全都选择沉默。嬴政面无表情,吕不韦一直在盯着嬴政,他们两个……
不知道衣衣到底传来什么话,最后,她居然带了一大队宫卫过来,他们全都是身披铠甲手执利刃的精壮汉子。
嬴政和吕不韦同时皱眉,嬴政一副打死不表态的样子,其他人都等着“最高领袖”的指令。吕不韦只好站起来,对着带兵的那个卫长:“郭大夫,对付一个女人也用得着一个大队?”
那个卫长早就察觉这里气氛不对,而咸阳城中的“大人物”几乎都在这里,猛地一想,吓得自己汗流浃背,“扑通”跪下:“下官该死!”
“仲父!”太后走到他身边,“他是我叫来的人。”
吕不韦面对太后,脸色相当古怪,表面恭敬得虚伪:“此女有没有罪姑且不论。这些宫卫带着刀刃冲进宫殿已犯下死罪……”
“奉本宫之命办事,他们何罪之有?”太后不打算放过姐姐,对那个卫长发号施令,“郭大夫,让人将这个女子抓起来,抽她五百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