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大厅时，已经远远的围观了一群人，像是各房各院都来了，就连清绵姨娘都夹在其中，见司马香过来，急忙招手：“你别劝，老爷正在气头上。”又低声告诉司马香：“望寒跟汾阳王打架，闹得沸沸扬扬的。”
司马香闻言感激的点了点头，朝里面一看，顿时惊的倒吸一口冷气，这老侯爷，下手也太狠了吧。江望寒深秋天赤着精壮的上身，跪在瑟瑟寒风中，面朝着大厅牌匾，背后是触目惊心的藤条印记，浅的发红，深的皮肉翻开，流出星星点点的血珠子，纵横交错，只怕有十几道，看的司马香心惊肉跳，不用亲自感受，就知道这有多疼。
“不成器的东西，竟给我找麻烦！”老侯爷又骂一句，抓着几根藤条编成的缏子，“刷”一下抽打在江望寒的背上，净白的背部顿时又生出一条血淋淋的新伤口，惨不忍睹。
薛氏已经站在一旁，歪在王妈妈身上，抽抽嗒嗒的哭泣着，惹得老侯爷更加不悦：“你教养的好儿子，哭什么哭，多大的人了，也不嫌丢人！”
这话一说，薛氏更不敢哭了，只得哽咽着把哭声压了下去。
楼氏摸着额头，想来是病还未好，在下人的搀扶下走进来：“老爷，您消消气，这番一顿打，望寒记住了！”
说罢大声问江望寒：“寒儿，你爹是恨铁不成钢，你可知错。”
江望寒一声不吭，只垂着头，跪在那里。
楼氏碰了个软钉子，轻声安慰老侯爷：“望寒再怎么说也是你儿子，一时气急打了，可打坏了，回头还是你心疼。”
老侯爷气得把缏子一扔，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我心疼谁？就这孽障东西，他不是我儿子！”
江望寒攸地抬起头，大声喊道：“我是孽障东西，那你不是个老孽障？”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无处呼出一口冷气，大气都不敢出，一时间，全场寂静无声，就连老侯爷似乎都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忤逆不孝的话来，气得浑身发抖，胳膊伸出来，手不住的颤抖：“好，好，好你个混账东西……”
就连一向好声好气的楼氏都惊慌了，大声呵斥道：“望寒，你怎么能这么说！”
江望寒大胆言论一出，便又垂下头，不再言语，不管楼氏怎么呵斥哄骗，仍旧是一言不发。
薛氏早已经吓得战战兢兢，站着摇摇欲坠，四处逡巡着目光。看见司马香站在人群中，不由得有了勇气，大声喊道：“司马香，你相公在挨打，你怎么还站在远处，像个没事人一样。”
司马香恨不能往这个拖她下水的老女人脸上抓两把，自己儿子得意调戏丫鬟的时候，就笑靥如花的伺候着，等到落难挨打的时候，就叫媳妇儿来陪。老娘是他老婆，又不是顶罪专业户。
却也不得不上前去和江望寒一起站在风口浪尖上，毕竟，周围人的眼光，都已经朝这个二少奶奶行注目礼了。
薛氏见转移目光成功，急忙把期望投向老侯爷：“望寒年轻气盛，老爷饶他一回吧。”又冲司马香大怒道：“杵着干什么，还不跪下向老爷认错！”
司马香本来不情不愿的站着，此刻见薛氏将所有的怨愤都发泄到自己身上，更是不平，却早已经收起从前鲁莽的性子，只淡淡道：“媳妇儿有什么错？要向公公磕头？”
所有人闻言再次大惊，这女人倒傲气的很，抛开身份不谈，你相公挨打受罚，哪有媳妇儿既不请求，也不跟着跪下认错的道理。
薛氏挣脱王妈妈，径直冲到司马香面前：“你相公犯了错，还不是你不够贤惠，留不住他！”
司马香看她张牙舞爪，突然觉得特别好笑，冷冰冰的道：“我连相公犯了什么错，为何挨打都不知道，如何能说是我的缘故？他出去偷鸡摸狗，是我不够贤惠？出去杀人越货，也是我不够贤惠？出去打家劫舍，也是我不够贤惠？”
目光如炬，看着薛氏：“人的性格长成在前二十年，成才也好，不成材也罢，基本上就定型了，他的前二十年，我可没有参与，也没那个福气！”特意把福气二字咬重了说，显得要多讽刺就有多讽刺。
薛氏被抢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气得结舌，张口就答：“那也是你愚笨，连自个儿相公都看不住。”
这话说的很是愚蠢，话里话外连带着闺房之事，不少人已经切切笑起来。老侯爷被她气得更加恼火，指着薛氏道：“满口胡言，难怪望寒被你教养成这样！滚到一边去。”
楼氏赶紧劝道：“妹妹何苦，香儿初来乍到，情况都不清楚，你别为难她。”又转头向老侯爷，“妹妹也是护子心切，老爷别介怀，望寒，你还不给你爹认错。”
这两句话，便是为薛氏开脱。薛氏急忙朝江望寒使眼色，又朝楼氏投去感激的一瞥，再看向司马香的目光，带着三分鄙夷，七分愤怒。
司马香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就听老侯爷大声道：“既然不知悔改，那就继续打，打到他知错为止，江海，你来！”
江海是府里的大管家，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资历威望都挺高，听这话犯了难，犹豫不决。江望寒是他看着长起来的，虽说纨绔不化，可实在没什么坏心眼。
司马香心知，再拖下去，估计老侯爷更生气，这件事情不解决，只怕侯府，以后都没有自己立足之地。
打定主意，挽起袖子，从江海手上接过缏子，高举过头顶，跪了下来：“相公犯错，请公公责罚，只是相公身上伤痕累累，只怕再经不起打，儿媳愿代相公认错。”
她笃定，老侯爷断不会在众人面前鞭笞一个女人，这里是世家大族，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而此举，起码可以让下人们看见，自己与江望寒，一条心。
果然，不少丫鬟小厮们，都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刚才还据理力争的二少奶奶，这会子突然甘心情愿认错了。
莫莫紧张的捏了一把汗，咬着牙冲上去，一下子噗通跪在地上：“奴婢愿代小姐受罚，老爷要责罚就责罚奴婢。”
司马香有些感激莫莫这时候冲上来，但是心中却知道不是好事，主子们说话做事，哪里有一个小丫鬟开口的余地，就连江海都不敢随便听令动手，何况莫莫。
无奈摇摇头，莫莫忠心虽够，伶俐也算，但不够聪明，只怕一顿打是免不了了。
果然，江海见她上来，一顿没由头的气都朝她撒过去，怒喝道：“主子们说话，哪有你上来的道理，念在你护主心切，还算忠心，赶紧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