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不问世事的司马香,哪里知道,在前厅,正上演着一出以她为主角的拉力站。
书童来福回到大少爷江望涛身后站定,看着明艳动人的司马仙嘉,偷偷耳语一番。
江望涛脸上显出惊讶之色,对肖氏抱拳:“不知道二小姐司马香在何处?虽说没有长兄见弟媳的道理,可望涛今日是代替舍弟来下聘。”
肖氏打着马虎眼道:“她有事出门了,再者,未过门的娘子,婚前还是不宜和夫君见面,尽管是大少爷代替着来,也还是谨慎些好,以免落人口实。”
江望涛哦一声,若有所思。肖氏不由得多看了那个书童一眼,没事找事。若是司马香来了,那岂不是让话题和眼光都要围绕着她,把仙嘉往那里放。
“既然此次无缘得见,还请在家父大寿时,带她一起过去。”江望涛提出要求,过几日就是文昌侯爷五十高寿,今日聘礼一下,两家就算亲家,合该走动起来。
肖氏满口答应。
这日,司马香早起晨练完洗了个澡,刚脱了衣服,还未来得及睡个回笼觉,有老妈子来请,说夫人叫她过去。
司马香不敢违逆,带着莫莫往前院里去。在门口候着好一阵子,腿脚都站麻了,才有个丫头出来唤她进去。
夫人肖氏慈眉善目的招呼着,倚在软榻上。“过几天是文昌侯爷大寿,前几天下了帖子,请咱们府里的女眷过去呢。”
“这种大场面大娘和姐姐去就行了,我这样寒酸,端得给府里丢脸。”肖氏眼神里的期盼,司马香看得见。
“大少爷点名要你去呢。”司马仙嘉从门外进来,大声插话道。“也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嘉儿。”夫人怒斥,“怎么这样说你妹妹。”
“我又没说错。”司马仙嘉毫无羞愧的瞪一眼。
夫人肖氏笑着回头:“既然你不想去,我也不勉强,只是那边问起来,我就说你病着,可好?”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司马香心里恨不能把那笑着的嘴给封上。所谓笑里藏刀,不外如此,嘴上体恤自己,背地里还不是巴望给司马仙嘉制造机会,攀上文昌侯府。
“大娘觉得这般好的话,那就这样吧。”司马香不想撕破脸,笑着回道。
夫人目的达成,笑靥如花。“天渐渐凉了,上次吩咐制衣房做的厚衣裳,可能御寒?”也不知道老爷抽了什么疯,前几天居然问起她来。
“多谢大娘关怀,挺好的。”司马香不动声色。明明是自己拼了命求爹爹的结果,怎么说的像她的关爱体贴一样。
看着司马香瘦弱的背影,司马仙嘉赌气往椅子上一坐:“母亲跟这小贱人说话,何必这样客气。”
“你呀,就是鲁莽。”夫人恨铁不成钢:“点名让她去,若是娘亲强行不让她去,传出去,我成什么人了?如今软软问一句,她既不愿意去,可不正和你意,真问起来,也是她的事情。”
夫人肖氏了却心事,洋洋得意。
“那她要是真答应去怎么办?”司马仙嘉犹不服气。
“那娘也有的是办法,叫她不能答应。”软绵绵的一句话,语气却带着无限寒意。
三日后一大早,莫莫急匆匆跑进来:“小姐,快些梳洗吧,夫人要带你去文昌侯府贺寿呢。”
门口走进来一个丫头,司马香认得,是夫人房里的彩青,如此大的面子,想拒绝也拉不下脸。
进屋梳洗,换了一套略微干净整洁的衣裳,不染脂粉,头上半点珠钗也无,实在是寒酸的可以。想到司马仙嘉必定盛装以待,心下略有些不服气,将金锁掏出来用一根红丝线穿了,戴在脖子上,再将领口微微调低些,露出锁骨,细看时,素净中露出一抹妖冶,别有风情。
文昌侯府离的并不远,司马香还没看够京城的景致和古代街道的风土人情,马车就停了下来。
司马仙嘉跟在夫人肖氏后面,母女二人似乎把司马香忘记了,互相谈笑着与认识的夫人小姐们寒暄。
“哎呀。”女子的尖叫。
“啪。”杯子跌落的声音。
“啊,这小鬼头。”
“这孩子,怎么跌跌撞撞的。”
热闹的宴会厅惊慌失措的声音此起彼伏,“小鬼头,滚一边去。”司马仙嘉看着自己大红绸缎衣裳上面的一团乌黑泥巴,恶狠狠的凶道。眼睛一瞟,司马香那个小贱人正背对着大门欣赏柜子上一堆青花瓷瓶。不动声色的伸腿一勾。
一团深蓝色的肉包子脏乎乎的双手扫过大厅里一干女眷的锦衣华服,得意洋洋嘻嘻笑闹着往前奔,一个跟头就往前栽倒,两只手本能的抓住别人的衣物,才免了与冷硬的青石砖亲密接触。
“这得值多少钱啊。”司马香轮番看着厅里的老古董,口水还未吞下,屁股上突然被狠狠一抓,虽说力道不大,可敏感的触碰让她浑身寒毛立刻竖了起来。
“啊,啊……”触电似的惊慌失措到处蹦跳。
还没把那该死的咸猪手甩开,肚子上一阵清凉,眼见就要在总目睽睽之下暴露她粗布花裤衩,司马香急忙伸出双手使劲把裙子往上提,总算趁襦裙被拉扯下来之前保住清白。
“放手,你干什么?”司马香不方便转身,只得侧着身子怒气冲天。
小男孩一身团锦绸缎,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公子。瞪着无辜的一双大眼睛,黑乎乎的双手紧紧抓着面前这个穷酸女人的粗布裙子,还好死不死,摸到屁股的部位。
用手摸到那双小手,一只手提着裙腰,另外一只手将小家伙拉到面前来,蹲下身:“姐姐带你去洗手。”
小男孩清泠的一双水眸,傻愣愣的瞪着司马香,似乎不相信她会这么轻声细语说话。双手一伸,拍拍两下,司马香白净的脸上又多了两个黑印子。
“哼,丑八怪。”小男孩见一招得手,退后两步,做个鬼脸兀自拍着手叫好。
司马香又怒又气,将裙子扶正,跑去抓。
“妹妹,咱们家向来知书达理,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司马仙嘉贤淑地做和事老,嘴角却实在憋不住,捂着嘴率先笑起来。
整个大厅顿时哄笑一片,看着司马香的寒酸样,狼狈样,以及受了欺负却又无法报仇的无可奈何。
“丢人现眼。”司马仙嘉小声嘀咕。
小男孩早已经跑得没影了。
司马香不得已,只得出声询问丫鬟,“厨房在哪里?”总得弄点水洗洗才是。眼下除了自己想办法,夫人才不会管她。要不是碍着名门风范,估计早已恶狠狠地嫌她丢脸。
厨房的杂役门都专心准备宴会佳肴,见着一个脏乎乎惨兮兮的穿着粗布衣衫的姑娘进来,以为是新派来帮忙的。
“来把芹菜摘一下。”
“我不是……”话没说完,手里被塞上一把芹菜。
“赶紧的呀,等着下锅呢。”
“我不是打杂的丫头。”司马香怒气冲冲,凭什么在自己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出门赴宴还得被当个下人使唤。
“那你是谁?”管事的压根不相信,故意调侃着问。
“我是给事中府的二小姐。”引来一阵哄笑。
“笑什么,我真是……”
“王伯,她哪是什么二小姐啊,就是咱们给事中府里的丫头。”司马仙嘉站在门口,拿着一块湿布一边擦拭着身上的泥巴,一边对管事的说。“以后咱们两家便是亲家了,尽管使唤吧。”
身后几个交好的小姐们大声嬉笑着支持,跟随的丫鬟们面面相觑,这个可怜丫头看来要遭殃了。
“原来是给事中家的大小姐,失敬失敬。”管事的换上一副笑脸:“大小姐去外间清理吧,厨房油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