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一朵的红云弥漫着天际,让整个天空都显得红若血液。泼墨般的洒满了天的尽头,洁白的雪花纷纷洒洒的落下,竟是想要抹去那些血红的记忆,白的那般纯洁,红的那般鲜艳,如此诡异的气象,让整个洛阳都陷入了沉寂,寂静的让人心慌。
在这样的天气下,人们都不愿出行,街上偶尔会走过一两个人,迈着大大步子匆匆的行走。
若凌更是冷的连被窝都不愿意出,隔着帘子处理‘若逝’中的一般事务。
妍儿将洗脸水端到了若凌的面前“师姐,您应该出去看看,外面漂亮极了,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雪景!”
“美?”若凌缩着脖子从被子里边钻出了头问道“怎么个美法儿?”
“嗯,就是美得让人觉得不是真的一样,看起来像是,像是……哎呀,师姐你为什么不自己出去看看,你就知道有多么漂亮了!我找不到更好的词儿来形容啊!”
“哦?真的漂亮?”若凌显然心动了,想要从被窝里爬起来又觉得冷,哆哆嗦嗦了几回,才红着鼻子爬了起来,嘴边还不停的嘟囔“妍儿我告诉你若雪景不好看,我就跟你急!”
妍儿无奈的笑了笑“好好好,若不好看,你就跟我急!”
“哇,妍儿快看,远处怎么会那么多的红云?怎么会这样?下雪的时候天象居然会是这样?我也没见过唉!”
院子中的积雪没有人清理,只因若凌说她的心情好的话,她想要堆雪人,所以众人都给她留了满园的积雪,雪白的雪瓣未消散,踩在脚底下吱吱作响,若凌兴奋的涨红了小脸。
红砂的胳膊在吃完若凌教妍儿煎的药后已经好了,见若凌终于出了门儿,跟妍儿对视了一眼,也都为这样的若凌高兴。
女子在雪地上像一只雪地中舞蹈的精灵,若凌不由自主的转起了圈儿,转着转着,竟跳起了舞,妍儿是第一次见到若凌跳舞,睁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在她的映像中,师姐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女子,只手为云,覆手为雨,映像中,师姐是喜欢笑的,映像中,师姐爱着一个男子。
却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师姐,脆弱的像清晨的露珠,一碰就会碎掉,纯净的宛如新生的婴儿,雪中的脸朦胧的不真切。远处的红光似乎正在缓缓的朝她移动,增添了陌生的柔美。
若凌忽然转过了头,她已经冻红了脸,连手都有点儿泛红,眼中却是浓浓的笑意“红砂,你跟妍儿先回去吧,这里冷!”
“那你呢?你还不回去吗?”
“不,我要在这里,还有这里”说着,她在雪地上画了两个圈“我要堆两个雪人,给他们起我跟长恭的名字!”
“等到长恭来到了洛阳,我一定会告诉他,这就是我们两个,隔着千万里远都会是咫尺。”
红砂与妍儿笑了,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天气,他们被女子温暖的话语感动了,咫尺天涯,原来是这样,心中有着对方,天涯亦是咫尺,心中若无对方,咫尺也会变天涯。
若凌的雪人终是没有堆成,那天的雪下了好大好大,大的几乎覆盖了整个洛阳城,若凌捧着双手捏着雪球,她未能捏成完整的一个雪人,便听到子弟的惊呼“主上,主上,北周军攻打来了,他们竟然出动了十万大军!”
十万大军?若凌一惊,手中的雪球随着落了地“现在他们身在何处?离洛阳多远?”
那名小弟不敢抬头,只是垂着头低低的看着地面“属下不知,黄岩蓝雾还有红砂南宫次四大护法已经前去,刘守护也已经派了人出去迎战,只是,对方十万大军,想要拿下洛阳简直就是小事一桩!更何况还有突厥的援助……”
迎面的风冷冷的,却不是正常的寒风,而是若有似无的杀气,震得那名小弟趴了下去,久久爬不起来。
若凌甩了甩衣袖,抬脚便朝城门口走去,那名子弟只能看到女子素白的衣衫的下摆飘过自己的眼前,女子的声音隔着空气传来“我早就说过,既然加入了‘若逝’,就不要害怕面对死亡,更不要借着他人的志气灭自己威风,而这两点,你都没有做到,趴在地上慢慢的反省反省!”
可怜的小弟被若凌点了穴,趴在地上趴了整整一天一晚上,直到后来想起,他都会记得,那天诡异的气象中,他瞪着一个未成形的雪球一天一晚上,如同泼了血的天空红彤彤的罩在了洛阳的上空,瑰丽的窒息。
若凌到城门的时候,便见城门紧闭,整个洛阳城陷入了无止尽的恐惧当中,有人哀嚎,有人低咽,还有人在傻傻的看着洛阳的城门发呆。他们不知道自己应该出去死还是呆在城中等死,只能无助的望向那一处通往光明的路,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南宫次已经等在了城门口,见若凌过来,赶忙拉着她就要上城楼,若凌却未动,神情复杂的看着他,忽然,她问“南宫次,你穿越到这里多长时间了?”
南宫次一愣,显然不明白若凌的意思,但还是答道“十年了吧!”
女子的眸光闪烁,最后叹了一口气“十年了,你竟然已经到了这里十年了!”
“上去吧,黄岩他们该等待多时了!”
说着,率先一步步上了城楼。
宇文邕正坐在洛阳城外的战车上,说是战车,其实就是一辆马车,宇文护怎可能真的让他亲手管理军队?此时,他正在慢慢的品着手中的茶水,思绪仿佛回到了她在皇宫的日子,还记得那年女子清丽的小脸泛着的激动的光芒,那时,她是在他的身边的,只是?现在就剩他一个了。
他苦涩的笑了一声,然后举起茶杯放到唇边轻轻的抿了一口,他是那么悠闲,仿佛面前的不是一场大战,而是一次游戏,清冷而镇定。
令人诧异的是他的身边居然还坐着一名女子,那名女子长相美丽,却并不是属于中原地区女子的美丽,而是一种大气的美丽,美得浑然天成,眉间是高傲并且带着自以为是,不是阿史那茜诗是谁?见宇文邕这般的不在意,不禁看了他一眼。
“这般淡然?难道你不担心你的军队打了败仗?”
“他们不会。”
“哦?是太自信还是太过自负?”阿史那茜诗道,语气之中最多的却是讽刺“你根本就未曾真正的知道过你的军队,你怎么可能了解他们现在是什么状况?”
宇文邕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良久他才道“他输了不是对我更有好处吗?”
阿史那茜诗先是一愣,忽然笑了“宇文邕,你到底是不是一个皇帝,你居然期望自己的国家打败仗?”
“那你说我能期望什么?我期望宇文护的怜悯?还是期望你的大度?”男子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几句话语说完,便不再看她,反而看向了洛阳城的城楼。
顺着他的目光,阿史那茜诗也跟着看去,那是一抹素白的身影,白的纯净而安静,即使他们离了那么远,依旧可以嗅到女子身上洁白到了灵魂的气息。
女子的身材纤细,娇小,踏出的步伐却坚定,执着,她扶着城墙一步步的走了上来,未有一丝停顿,即使看到了城楼之下数十万的北周军队,她都未曾站立分毫。
不久,便看到她走到了那个洛阳守护的面前,不知他们说了什么,洛阳守护的手指向了他们的方向,女子朝他们这边望了过来,见了他们也未曾停留,只是匆匆的扫了一眼,算是知道。
然后望向了宇文护,对着宇文护将自己的拇指指向了地面,阿史那茜诗当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而宇文护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气得憋红了一张老脸,阿史那茜诗忽然觉得车身在颤抖,忙稳住了车上的茶几。
这才发现身边男子的身子在痛苦的痉挛,阿史那茜诗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直到身边的侍女喊着叫御医才反应过来。赶忙传来了御医,那是北周国资历最老的御医,捏着花白的胡须道“陛下乃是悲伤过度所致,无妨无妨,待老夫开了方子命人煎好给陛下喝了就好了!”
悲伤过度?阿史那茜诗抬头望了城楼之上的女子,忽然想笑,而她真的笑了,战场中肃穆之下,女子的笑声甚显尖锐,宇文邕,就因为她那冷漠的一眼,你竟会悲伤到痉挛?
她忽然扑到了宇文邕的身上,对着他的肩膀就咬了下去,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字符“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爱她?我爱的人爱她?我的丈夫也爱她?为什么?她并不爱你啊,她不是爱你们啊,她,多么自私的一个女人,她怎么可能会爱着你们?”
宇文邕无力拉开她,只好任由女子趴在自己的身上,目光穿过了重重的障碍,仿若没有焦点,但还是稳稳的落到了若凌的身上,她没变,一点儿都没有变,还是那么的冷静,那么的残忍,那么的为了她想要守护的人付出一切!
宇文护满头黑线,觉得这个女子真是不知廉耻,竟然在这样的场合下做出了如此伤风败俗的事情,另一面,他又暗暗高兴,看来,这个这小子还真是个昏君呢,明君哪儿会允许一个女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