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若凌的神色一顿,拉起床上的盖头重新盖到自己的头上,端端正正的坐在床上,门吱嘎响了一下,接着便听到脚步声缓缓的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凛冽的寒风夹杂着若有似无的杀气,让原本灼热的气息变得冷漠了下来,男子在若凌的身边凝视一会儿,便一挥手将若凌头上的红盖头掀了开来,若凌看男子时,男子已经坐到了椅子上,自顾自的喝着酒。
“相公,人家在这里等了你这么长的时间,你居然就将我扔在这里吗?”女子的眼眸轻眨,话语中带着些许颤音,似在哽咽,甚显无辜。
男子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当看到她脸上的面纱时似乎更加的厌恶,恶狠狠的说道“你也知道我是你的相公,既然是相公,为何都不以真面目示人?”
闻言,女子竟开始委屈的哭泣,晶莹的泪珠滴到了红艳的喜服,滴滴都是掷地有声“人家只是害怕相公嫌弃人家长得太丑,害怕吓到相公嘛!”
男子压下了自己的怒气,对于女子的说辞似乎有所动容,起身将女子从床上扶到了桌前,将酒杯递到了女子的唇边“来,我们喝了这杯酒,就是夫妻,从此以后我们就会共同患难了,我又怎会嫌弃你长得丑呢?”
女子明亮的眸中精光乍现,快到男子都根本没有看出来“就知道相公对我最好了。”说着,女子便窝进了男子的怀中,抬头望着男子轮廓清晰的下巴,线条分明,这是一个很不错的男子,只是,心不怎么好,若凌思忖到。
明显的感觉到男子僵硬的身子,若凌唇边勾起一丝玩味的笑,“相公让我喝,我喝便是。”嗲声嗲气令男子的身子更加僵硬,若凌满意的拉过男子的手臂,与自己的手臂相勾“呶,这样才算是喝了交杯酒,从此,不离不弃了。”
男子一直处于呆愣状态,直到看着女子的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全部身子都窝在了自己的怀中,怀中是女子温柔的触感,这时的她乖巧的像一只小猫,柔柔的靠着自己,男子竟有瞬间的肿怔,这是第一次,面对他时,一个女子可以表现的如此自然,没有任何害怕,不曾有一点儿退缩。
男子将女子弱小的身子放在床上,将女子脸上的面纱轻轻的挑落,露出女子白皙的面庞,看到女子脸上大块儿的烧伤时,男子眼中的寒意猛增,有如一只暴怒的狮子,伸出手,顺着女子的面,缓缓的勾勒着女子的轮廓,略带粗糙的大手勾过女子的眼睛,想象着女子睁眼时灿烂如同星空的双眸,勾勒着女子小巧的鼻子,诱惑的双唇。女子真的不丑,尽管那块儿烧伤占了她大半张脸,却无损她的美丽,美得毫无杂质,美得纯净无双,那时,他竟有了想要她留在身边的打算,因为,他的心,低沉的疼了。
“主子,老爷过来了。”冷冷的声音响起,一名黑衣男子站在了他的身后,瞬间冻结了所有的空气,打破了男子所有幻想的美梦,是啊,爹爹来了,他岂能容她?如果他不杀她,那她将会死的更加痛苦吧!想着手起,掌风顺着手眼看就要落在女子的身上,千钧一发之际,却见女子的眸唰一下睁了开来,唇角随着勾起,利落的在床上打了个滚儿,滚到了床的里面,躲过了致命的一击。
男子似是不敢相信猛然之间的变化,与身后的黑衣男子同时呆愣在了原地,黑衣男子眼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刚才,那个女子,竟然躲过了他们主子的袭击,而且是在掌风即将落下之时,要知道那一掌是他万万都躲不过的啊!
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外边推了开来,屋外的空气进了来,将屋中的蜡烛吹得一下明一下暗,屋外,一个大约四十几岁的男子正冷冷的站在屋外,他的脸隐埋在浓重的夜中,若凌看不真切,但是,他身上的寒意却是那么明显,即使是若凌,也不禁提高了警觉。
扑通,原先的站立的男子对着门外的男子猛地就是一跪,带动了喜袍发出烈烈的声音“爹爹,是炎儿办事不利,还请父亲责罚。”
黑衣男子看到他们的主子跪了下去,也跟着跪了下去,只是不发一言。
忽然传来女子的轻笑,就像是一泓清波,荡尽了死寂的阴霾,三个男子都是不解的望着她,女子理了理自己刚才褶皱的衣摆,不慌不忙的从床上爬了下来,脚底的长袍几乎要将她绊倒,她的动作甚是迟笨,与刚才凌厉果断的女子完全搭不上边儿。
“真是好玩儿,没想到竟然可以看到如此好看的事情呢!”女子拍了拍手,摇头晃脑的走到了屋外,与在黑暗中隐匿的男子对视,“爹爹,按理来说,我已经是您的儿媳妇了吧,那我也应该叫您一声爹爹的,是吧?”
女子的眼睛无一丝惧怕,甚至都没有半点儿波动。“不得无礼,还不快给爹爹请安。”跪地的男子听到她的声音,险些吓晕了过去,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滴滴落到了地面,这个女子是不要命了吗?她难道没有感到她的命都捏在了来人的手中了吗?
黑暗中的男子冷冷的一笑,随即移动脚步,并不理会身后的女子,进入了屋中,烛光洒在他的脸上,若凌在屋外竟看得真切,他长得真的很不错,可以看得出来,他年轻时也是不可多见的美男,只是,心肠可真坏,男子略微扫过跪地男子弓着的身子,冷冷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炎儿,你可知罪?”
被唤作炎儿的男子的身子一震,并不抬起头来,只是将自己的身子匍匐的更低,沉声答道“孩儿知罪。”
“哦?你何罪之有?”
“孩儿没有好好听爹爹的话,没有及时……”说着,偷偷的抬头,望了望站在夜中看不清神色的女子,他真的很害怕吓到她。
“没有及时如何?”站立的男子挥动自己的银白色长袍,长袍掠过周围的空气,簌簌的作响,显然他已经失去了原本的耐心。
“没有及时杀掉自己的新娘。”他答道,这一次,他的声音没有了任何波动,只是在叙述一件很平凡的事情。
“那么你是自己动手,还是要为父替你动手?”银白色长袍带起了明晃晃的光晕,遮住了原本红艳的屋子。
你是自己动手,还是为父替你动手?跪地男子的头这才缓缓的抬了起来,他不敢去看自己的父亲,也不敢去看站在门口的女子,只是抬起头,呆呆的跪着。
“爹爹又何必为难我的相公?既然是您想动手,又何必多此一举?但是,我是您的儿媳呀,您为何要杀我啊?”屋外的女子缓缓的进了来,伸手理理自己刚才杂乱的发,将额上遮光的流海一点一点细心的弄好,火红的嫁衣上凤凰似乎即将展翅,艳丽的红,将女子的肤色衬得更加美丽。
跪着的男子看到了她,还是没有言语,只是不动神色的起身,站在了女子的身旁,默默的,若凌此时竟也不知男子到底是站在自己的这边还是走在他父亲的那边?因此浑身充满了警惕的意味。
“你倒是大胆的很?”年长男子背对着若凌,走向了就近的椅子上坐定,然后不急不缓的说道。
“我为什么不敢?……”若凌上前一步,却被身边的男子扯住了衣袖,若凌不解的回头看他,却见男子对着坐立的男子扑通一声,沉沉的又跪了下去,巨大的声响似乎引起了土地剧烈的震动,男子的这一跪掷地有声,若凌隐约竟听到了膝盖骨断裂的声音,男子的这一跪,不仅吓坏了若凌,吓坏了男子身后唤他主子的男子,更吓坏了坐在椅子上的男子,男子的脸色更加阴沉,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男子似乎受了极大的苦楚,紧咬的牙齿几乎生生的嵌进了下唇,但他还是开口道“爹爹,儿子第一次求您,求您饶她一命。”如此坚定,如此执着,就好像说了,做了,就是永生永世,不再悔。
“你?”男子霍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步便走到了男子的
面前,恨铁不成钢似的盯着男子,问道“你认识她才多长时间?”
“刚刚。”男子答道,刚刚,只是刚刚,可是,就是刚刚,他才知道,原来人的心可以如此跳动,原来,人的心还会疼,原来,这就是心动?
若凌也是被震到了原地,诧异的望向男子,这个男人,对自己一见钟情?她不是不信一见钟情,只是,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刚刚认识的女子可以让你跪倒我的面前恳求我,那我问你,你是不是为了她,可以放弃我们坚持多年的事情?如果你不杀她,宇文邕就会找各种理由给你赐婚,到时,我们的身边都是他的人,我们的事情如何办?”若凌只觉的银光一闪,那个人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边,而他的手,竟死死的掐住自己的颈。
好快,若凌不敢置信微微低头望着男子的手,他竟然可以在自己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迅速的攫住自己?自己的颈竟然在他的手上,脆弱的像个新生婴儿?他是?宇文护?
“爹爹不要。”炎儿喊道,声音几近请求,奈何自己的腿受伤,无法阻止男子的动作,只是一个劲儿的磕着头“爹爹,求您,求您。”猛然又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对着身后同样跪地的男子吼道“叶武,阻止爹爹。”
叶武看了看炎儿,又看了看自家的老爷,终是没有动。
炎儿的眼中露出绝望之色,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老头真是个糊涂之人,就算你杀了我,那个宇文邕就不会给你的儿子赐婚吗?还是你觉得那个皇帝会害怕自己手下的人受到伤害,不会再派人给你儿子赐婚?”若凌咳了两声,憋着气问道,觉得这个老头真是个怪人,既然是皇帝,就不会在乎那么一两人的性命,后来想想,她还是不了解宇文邕,他是那么好的一个皇帝,怎么舍得让一个女子去白白送死?
“你居然知道宇文邕是皇帝?你是谁?”
“我为何不能得知?”问完才明白,古代皇帝的名号不是一般人都可以知道的。
“呵,你既然知道了,我就更加不能留你。”手上的力气加重,若凌只觉得呼吸开始困难,奈何找不到任何反抗的机会。
“爹爹,使不得。”话落,只见墨黑的色彩一闪,又有一个男子跪在了炎儿的身边,抱拳,再一次请求“爹爹,使不得啊!”宇文护转头去看又一个向自己求情的儿子,手上的力气微微放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