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若凌还是可以想起长恭说出不离不弃的认真,可以想起他眼中的伤痛,深深的,烙进了心里。
宇文邕似乎对于若凌主仆的表现早都习惯,挥了挥手,阻止了李公公的唱诺,脚步轻盈的迈向女子,轻到女子没有防备,轻到小莲没有反应“你在看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若凌一跳,回头看小莲,看到那丫头也似乎吓了一跳,知道她又走神了,于是淡淡的答道“没什么。”
“你在南陈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回来就魂不守舍的?”
这么明显吗?若凌苦笑,只是拒绝了长恭罢了,只是说她现在还想再想想罢了,只是告诉他,她现在已经嫁人了而已,她现在表现的这么明显?连他都看出来了?
“宇文邕,我总有一天会离开的。”她说,本就该结束这段孽缘,不然,她如何解脱?
“我知道啊,北周的后宫怎能容得下‘若逝’的帮主?”宇文邕答道,他的神情依旧隐匿在了最深处的眼底,若凌不曾发现一丝一毫。
两人再无话,周围的人却都紧闭了呼吸,面前的男子与女子,仿佛是刚刚从天宫下凡尘,那般的纤尘不染,那般的飘然若仙,尽管没有满园荷花的映衬,却一点儿都不显得寂寥,反而更加衬托出他两举世无双的姿态,众人不敢说话,不敢走动,甚至连呼吸都恨不得停滞。
然,再美的景色也会有凋零的时候,李公公硬着头皮在众人杀人的目光中走了前去“陛下,北齐派使者觐见。”低声在宇文邕耳边说道,心中也不好受,以为他愿意呀?
若凌是谁?毕竟三年的功夫不是白练的,况且本来就空旷的园子,一点儿声响都可以听得到,更何况是她?她的身子几不可闻的轻颤,宇文邕若有似无的弊了她一眼,然后迈步离开。
若凌想,她与宇文邕一直都是这样,一直都是他先离开,留给她的只能是无可触及的深度,若凌垂头低笑,宇文邕,我们谁都不会出口挽留谁,谁都不会愿意彼此成了彼此的负担,一个胸怀天下之人,果然还是没有爱的,即使,现在她也不再站在原地等他。
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衫与头发,若凌忽然就觉得浑身轻松了,这种什么都没有的感觉真好,好像连同自己都解脱了。
挥退了小莲,若凌一人朝着御书房走去,她想走了,不想,不愿呆着深宫后院,扮演者着这么悲哀的角色。
世界有时真的很小,比如现在。
“爹爹,大哥二哥,兮儿见过。”说着,乖巧的行了一个标准的北周宫廷礼仪。
宇文护对面前的女子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她,但,环顾了四周,到处都是走动的太监、婢女,更何况自己的两个儿子还在自己的身后,又怎会那么轻易的将她掐死?
恩了一声,宇文护便不再理会若凌,擦肩而过之时,若凌猛地就在他的身上闻到了一种药的味道,眼睛瞬的一亮,若凌赶紧上前挡住了宇文护的去路“爹爹是哪里不舒服吗?兮儿闻到了草药的味道?”说着,还关心的似要全身观察宇文护。
宇文护不悦的躲开了若凌的手,扫了眼身后两个脸色不是很好的儿子,冷笑一声“不劳兮妃娘娘,我自己的病自己清楚,你管好你自己就好了。”
若凌讪讪的笑了笑,闪开了一条道儿让宇文护离开,宇文炎、宇文玉不约而同的回头,对着若凌微微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趟这趟洪水,、爹爹早就想杀了她,只是苦于她现在的身份以及她对经济命脉的掌控,如果她发现了什么他的秘密,他要是恼羞成怒,恐怕,她?
若凌知道他们是真的关心她的,便对着他们点了点头,让他们放心。
本就走到了御书房的门口,若凌却迟疑了,刚才,宇文护身上的味道,那种味道,就好像?好像?她现在走了,他会不会?想着,便转身想要离开,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她知情的情况下死去。
“若凌……”脚步一滞,冷不防的回头,竟撞进了男子深沉的目光之中,不觉向后退了一步。
“长恭”若凌开口,莫名的心虚“不要逼我好不好?”
无言冷笑,男子擦着她的肩快步的离开,带动了女子的发与衣裙,飞舞着,若凌,你的每一次离开都是为了他,你为了他,愿意跳入深崖,从此不论生死与他相伴,你为了他,明知道去张玉水那儿有多危险,你还是义无反顾,现在,你依旧是为了他,不愿与我相守到白头。原来,你说嫁的人真的是他,我问你嫁了谁,你死活不肯说,如今,我在这里看着你穿着北周妃子的宫装,难道,这还有错吗?
长恭,原谅我,我只是难以接受与另外一个女人共享一个你,等到我能够接受之时,我便回来找你。
回到寝宫之时,小莲正捧着披风焦急的等在宫门口,飒飒秋风中女子的宫装都看着异常单薄,却倔强的等待,看到若凌,快步跑了上来,将披风披到了若凌的身上“娘娘,穿的太少就不要出去了,看您冷的。”说着,扯着若凌就要进屋。若凌的心中一暖,这个孩子是真心的关心她,原来,在心累了回家时有人等待的感觉这么好。
借着小莲出去给她准备洗澡水的档儿,黄岩、蓝雾已经行罢礼,对着若凌汇报南陈现在的内政问题。
“韩子高?”听到黄岩蓝雾提到了这个名字,若凌不禁再次重复了一遍,好像很熟。
黄岩蓝雾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答道“是陈茜的男宠。”
若凌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她想起来了,那个同长恭同样优秀的男子,有着绝世的容颜,对一切事情似乎看透的了然。
“那就让他去救哥哥吧,哥哥现在快撑不住了吧。”轻声叹气,语气中也是颇为无奈。
就这样?黄岩蓝雾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若凌。
“怎么?”若凌扫过他们不解的神情,问道。
“主上,我们布置了这么久,将这种便宜送给别人?”蓝雾开口,他们的人都已经以绝对的优势侵入了张玉水自认为稳若金汤的壁垒,主上居然让他们把这次营救的功劳送给别人,任谁都难以想明白,如果他们这次救了陈茜,那他必定会更加感激他们,以后行事不是更加方便?
“去吧,记住,不要让韩子高发现你们,一切都在暗中进行。”若凌并没有回答蓝雾的话,只是挥手让他们按照她的计划去行事。
蓝雾还准备说什么,被黄岩打断,拉着他对若凌行了一礼,快步离去,临走前,还不忘为若凌关好门。
若凌疲惫的按了按太阳穴,哥哥,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原想为你送上南陈的安定,但我不想了,只想救出你,剩下的,就是你的问题了,不再与我有任何牵扯。
黄岩甩开了蓝雾的手,气氛的冲着他吼道“你疯了吗?主上疯了,你跟着她一块儿疯吗?”
蓝雾明白他的心情,但是,主上所欠的太多,不想再牵扯进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恩怨,想要就这样了结,这有什么错?
想着,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黄岩的肩膀“黄岩,主上只是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纠葛了。”
黄岩这才明白,他们的主上就是这样的人,默默的为对方做很多的事情,只要对方很好,她什么都无所谓。也学着蓝雾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与蓝雾一同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你要去哪儿?”听到声音,若凌不解的回头,现在已到了深夜,她就是趁着这个时候出宫,长恭这两天正在气头上,应该不会来找她,宇文邕也因为她做了这么好的事情最近不会来找她,没想到?
看到宇文邕更加苍白的脸色,望了望周围,没有看到什么闲杂人等,这才答道“我要去杀了张玉水。”
“不是安排好了吗?如今怎么又要自己露面?”
“让他死在别人的手里,我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唐若凌从来都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她不想去原谅,也不想去理解,只是觉得,那个人伤害了她最爱的人,他就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
宇文邕知她下定了决心,不再劝诫,只是低声说了声小心。
若凌回头冲他笑笑,当一切释然了以后,这所有的事情就轻松了太多,她终于不必再对着他觉得不安了“放心吧,我可是唐若凌,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情。”说完,女子脚尖点地,掠出墙外。
唐若凌?宇文邕轻声呢喃,原来真的不是兮儿,那么,我在宇文护的别院里见得那个女子就是你吧,只是没有想到你的脸竟变得如此花容面貌,对呀,你不是兮儿,你怎么会是兮儿?兮儿已经迈进了深山,融进了他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