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云的手艺还不算太糟,从五年前来到雪银山的那一天,她就不再是公主,而是“流云阁”中的一员。
所以,她要重新开始。
“学会生活,未必就要学会做饭啊。”莫浩然调侃道。
“掌教姑姑说,不是要学会做饭,而是要学会生活。”慕容云端着一碟煎成微黄色的荷包蛋,闲步走来。
“你们掌教姑姑说的话总是这么绕嘴么?”
莫浩然斜倚在沙滩上,用胳膊后肘支撑着自己的身体,面带微笑。慕容云端着碟子笑吟吟来到他身边,用两根葱白玉指夹起一只荷包蛋炫耀性地在他眼前晃动起来。
莫浩然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一脸促狭的顽皮,荷包蛋慢慢靠近他的唇边,正当他要张嘴去咬时,慕容云迅速把手臂缩了回来,把荷包蛋远远丢了出去,同时大声笑道:
“阿努,这是给你的。”
莫浩然豹子般敏捷地糅身扑上,把满脸得意的慕容云直接压在沙滩上。
“你把我的那份丢给阿努,那么我只好吃特备早餐了!”
慕容云“咯咯”笑着,把他的臭脸推开,嗔道:
“讨厌!”
慕容云抬眼撇了一眼前方滚落在沙滩上的荷包蛋,奇怪!阿努明明是最喜欢吃荷包蛋的,阿努是她收养的一只雪狐,已经养了五年。
死耗子来的第一天早上,他居然把煎好的三个荷包蛋尽数吃光,好脾气的阿努只能满腹幽怨的盯着莫浩然,然后讨好似地跑到她脚边,抖开全身雪白如银的毛发,在地上撒娇打滚。
忽然,他们俩不约而同屏住呼吸,交换眼神。
有生人的气息,所以阿努才不肯露面。莫浩然迅速起身,亮光闪烁,银狼出鞘,他们俩十步之遥处的一大片灌木丛齐根斩断。
站在灌木丛后面的是一个女孩,唐蝶儿,她穿了一身紧身黑衣,长发高高盘起用发簪别住,她的眼睛里充满恨意和失望。
她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剑尖沾了鲜血,正缓缓滴落。
慕容云瞥见唐蝶儿脚边的一团雪白,心中大惊,脱口而出道:
“你把阿努怎么了?”
唐蝶儿根本没有看她,痴痴地望着莫浩然,低声道:
“师兄,你不是说过,永远不会用‘银狼’对付蝶儿么?”
莫浩然一怔,顿时无言以对。
唐蝶儿凄然长笑,泪水顺着雪白的脸颊滑落,她从魔教总坛追到济南府,又从济南府追到雪银山,这个结局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
男人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对他身边触手可以的东西总是漠视不见,唯有远在天边,遥不可及的,才是他的心心相念。
“师兄难道忘了,是谁杀了义父?”
莫浩然沉声道:“那件事与她无关,并不是她做的。”
“她说的你就信!”唐蝶儿缓缓转身,背对着他们俩,极平静的说道:“就算那簪子不是她刺进义父的胸膛,可是师兄你不要忘了,她永远都是慕容淳和武飞花的女儿,血缘的关系是永生都无法改变的。”
“你可以骗自己一时,又怎么可以骗自己一世。”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听不懂。”慕容云无心反驳她,她心疼自己的阿努,语气自然有些冲动,道:“阿努又没有惹你,你为什么要杀了它?你心里恨我就冲着我来好了。”
“恨你?!”唐蝶儿失声而笑,声音阴毒,她低哑着嗓子说道:“该恨你的人不会是我,难道你不明白吗?慕容云!”
不知道为什么,慕容云的心忽然被一种巨大的恐慌感笼罩住,那是一种没有原由,无法确定的感觉。她已经排除了所有阻止他们在一起的障碍,她不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恩怨纠葛,她只是慕容云,他只是莫浩然,他们可以在一起的,没有人可以有任何理由阻止他们在一起的。
慕容云求援似的把目光投向莫浩然,希望后者能够给予她坚定的回应。
莫浩然缓缓低头,恰好与她的目光错开。
唐蝶儿再次爆发一阵大笑,快意又充满嘲弄,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莫浩然沉声喊道:
“蝶儿。”
唐蝶儿倏地停下身形,冷然道:“怎么,师兄是想要我的命替她的雪狐偿命么?”
莫浩然语塞,反倒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慕容云心里记挂阿努,提气纵身掠过沙滩,想到刚才唐蝶儿立足的灌木丛间查看雪狐的伤势。
她的手刚刚碰到阿努银白色的皮毛上,忽然听到莫浩然一声暴喝:
“蝶儿不要!”
剑气袭来!慕容云心无防备,等到莫浩然提醒她的时候,满身的破绽已经被唐蝶儿的剑光笼罩,她手里有没有兵器可以阻挡,可以说必死无疑。
亮光在周围炸开,她听到“银狼”出鞘的怒啸,心里一宽,安全了!
唐蝶儿狼狈的后退了几步,头顶簪子被削断,长发散落到肩上,手里的剑断成两半,一半掉在离慕容云不足半步的地方,另一半便留在唐蝶儿手里。
那男人站在她背后,急切的问道:“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唐蝶儿的毒很厉害,慕容云也领教过了,因此,莫浩然最担心的并不是她的剑气是否会伤到慕容云,更担心她是否用了毒。慕容云嫣然一笑道:
“神炼大还丹可以驱天下之毒,难道你忘了吗?”
莫浩然恍然大悟,自己倒给忘了,还是自己逼着染七爷拿出这个传世的宝贝给她服下的。
唐蝶儿孤单的身影没做什么停留,毅然转身,顺着湖畔远去。莫浩然望着她的背影,神情犹豫,终究没有前去追赶。
慕容云似乎看穿他的心思,轻声说道:
“我没事,要不你去看看她。”
浩然摇摇头,“不必,早晚要让她知道……让她一个人静静心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