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空中飘着几只纸鸢,高高低低,起起伏伏。
“哎呀,你的蝴蝶要来搅我的线。”
卿六爷一手摇着线,嘻嘻笑而不语,旁边的女孩子急了。
“搅过来了,这倒怎么好呢?”
卿六爷手里放的是一只蝴蝶,那女孩子手里也是一只蝴蝶,本来个人放个人的,迎风招展,不晓得怎么,卿六爷的那只老是往这边凑,女孩子挪了又挪,现在风向忽然一转,两只蝴蝶干脆搅在一起,任凭怎么抖线也揪扯不开。
女孩子脾气极好,恁是如此也不生气只是觉得可惜。
“我头一回把风筝放的这么高呢,小蝶笨得很,老也放不起来,今天多亏了子卿。”
卿六爷取了剪刀,轻轻一剪,两只蝴蝶乘风而去。
“蝴蝶自是要成双配对,一只多寂寞啊,是不是娘子?”
小蝶的脸红了红,假装没听见,吩咐身边的丫鬟道:“去账房看看这月的账目结了没有,叫人送到我房里。”
刚一转身,腰间一紧,身子一轻,竟是被人从背后拦腰抱起,她满脸红晕,掰着那双大手,嗔道:“这么大的人没个正行,被底下人看见怎么好?”
那双手像铁铸一般牢靠,小蝶终究是个女人家力气不济,轻敲手背佯怒道:“还不快放手,我要生气了!”
那男人把脸紧紧贴在她的后背,轻轻嗅着她的体香,她只穿了薄薄的春衫,隔着这层轻纱依然可以感觉到对方唇角渐渐灼热的温度,一阵阵酥痒传来。
两人失去平衡,跌进草丛里。卿六爷松开手,两人并行平躺在绿茵地,仰望着蓝盈盈的天儿,白花花的云儿。
“娘子……”
“子卿,你不要乱叫,讨厌。”
不想用眼睛看,耳边听着侬语绵软就可以想象得出那张羞涩的面孔。
“我们明天就要结婚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妻子。”
“我,是,你的妻子?”仿佛不敢相信,在试探什么的小兽。
“是。”
“那么,子卿,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真的喜欢我么?还是为了责任什么的。”
“你在说什么呀?”卿六爷明亮的眼睛含着笑意,嗔怪她的多疑。“你是我的娘子,一辈子都是。”
子卿,一辈子,太久了。
小蝶的声音低的可以埋进土里,卿六爷压根没听见,他正兴高采烈地指着云朵大叫:“看啊,小蝶,那个多像一条船。”
大概只有像卿六爷这样心地纯洁的人才会相信世上有一辈子不会改变的事情。
小蝶目送卿六爷的身影消失在花园的尽头,她本来面带微笑的表情忽然褪得一干二净,仿佛一瞬间摘下了一张面具,她冷冷地对身后的丫鬟问道:“账目送过去了么?”
“是的,小蝶姐。”
“我叫你事先在五娘跟前说的事情你也说了么?”
“是,找小蝶姐的吩咐,苏苏故意在去厨房催菜的时候,偷偷跟刘婶说起,小蝶姐最近要彻查账目,刘婶以前跟五娘走得很近,一定会五娘说起的。”
“好,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
“是。”
她仰脸看了看蓝天。
“小蝶,这两只蝴蝶,一只儿是你,一只儿是我。”
“小蝶笨得很,一辈子也飞不上蓝天去。”
“我帮你。”
……
子卿,也许我这辈子注定做不成蝴蝶,也许我就是见不得阳光的一只蛾子,只配在幽暗的夜里因为找不到光明四处乱撞,最终赴身于烛火。
一进书房,她就觉出异常,依然镇定自若的吩咐身后的丫鬟苏苏去办点小事,把苏苏打发走了之后,掩了门,自椅子上从容坐下。
“五娘,此间没有外人在,你还是出来吧,柜子里怪闷得慌。”她揶揄的笑道。
随着她的话音落地,柜门带开了一道小缝,一个女人灰头土脸地从最下面那层慢慢爬了出来。小蝶镇定地欣赏着对方的狼狈以及对方掩饰不住的恼火神情。
“五娘要找什么?无非就是这个吧。”
小蝶不紧不慢从袖子里抽出一本薄薄的账簿,丢在桌子上,女人如获珍宝抢了过来,因为紧张手禁不住发起抖来。
她的声音因为兴奋有些变调,“是……是,就是这个。多谢小……多谢四公主饶命之恩,妾身感恩戴德,日后为四公主设一个长生牌位,每天给四公主念经上香。”
听着她语无伦次的恭维话,难免有些刺心,小蝶皱起眉头,道:“你在说什么?设什么牌位,想咒我死么?”
“不,不,不。妾身绝对不敢。妾身愿四公主长命百岁,和驸马爷,哦,是和我们家六爷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五娘仔细看清楚,那不过是个抄本。”
五娘神色大变,赶紧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她在苏府本来是有希望成为夫人的最佳人选,虽然老爷身染重病,卧床不起,可是一直对她信任有加,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给她打理,她除了没顶着夫人的头衔,所有的待遇均与夫人无异。
自从少爷把这位叫做“小蝶”的姑娘带了回来,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爷也不知道被什么迷了心窍,竟然要把这个来历不明的姑娘许配给少爷,还把家里一切事物转交给她。自己如何能甘心,想自己如花美眷陪着这个大半截入了土,只剩下嘴巴会喘气的老糊涂虫,当牛做马伺候他这么久,图的是什么?无非一个名,一个利。不给她名分也行,至少偌大的家业分一杯羹给她也不枉她辛苦一场。
她越想越委屈,外界那时都传闻,说这小蝶是少爷在南边逛窑子带回来的姑娘,越发不忿--凭她一个下九流的妓*女,有什么能耐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当下带了人去她屋里闹。不管自己的人怎么折腾,摔东西撕了衣服,她也一言不发,只在一旁冷冷的瞧着。
后来不知是谁从小蝶的包裹里扒拉出了一张黄色的牌子,落在地上声音清脆,她顺手捡了起来,掂了掂分量,沉甸甸的看样子是黄金做成,觉得是好东西,趁着混乱偷偷塞进衣袖,
闹了一阵子,她也觉得无趣,只得撂下些狠话,气冲冲地掉头离开。
她也有些心虚,怕小蝶去找老爷告状,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挖空心思琢磨对策,岂料当日无事。想来那姑娘无根无基,看样子又老实,也是个极容易摆布的主儿,不由得暗自得意。
半夜,她被冻醒了,唤丫鬟翠菊,一连叫了两声无人答应,只得自己懒懒的起身。刚一坐起来就觉得不对劲,借着天光,仔细一瞧,自己竟然不着一丝一缕,全身赤*裸,可是自己明明记得睡觉前穿着衣服的,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