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一般人也吃不起一桌好几十甚至好几百两银子的酒席。绸缎庄的王老板小儿子今天办满月酒,好生热闹,特意在“天香楼”大摆筵席。他认识的人多,本家的亲戚,南来北往的客人,为了显示气派,他把整个“天香楼”全包下。
“你们知不知道?前几天杭州府出了件大事?”酒置三巡,大家都有了醉意,一个南方的客人故作神秘地低声说道。
“什么?”
“‘天下第一名妓’幽如月死了,自己把自己给活活烧死啦。”
众人纷纷惊讶,虽然中间有些土包子根本连“天下第一名妓”的模样也没见过,也跟着露出失望的神情。
“那么标致的美人,可惜了。那一年,我花了五百两银子不过摸了一下她的手而已。”客人啧啧称叹,用那只摸过美人的手陶醉般摸索着自己的肥脸。
“听说你们这里苏侯爷府上的公子,前些日子去过一次,出手可大方了,一次打赏就是一千两银票。幽如月亲自出面拜谢。晚上还留了他过夜呢。”客人故意压低声音,反而格外引起众人的注意,不约而同伸长耳朵。
“到底是富甲天下的苏家,别人能有这等气派?不晓得使出去多少银子呢。不过,第二天,幽如月就焚火自尽。唉,她家妈妈说是因为--”
他的后衣领一紧,被人狠狠揪住,后半截话也就缩了回去,只能狼狈的喊了一句:
“哎呦!”
“你说什么?她死了!”原来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眼睛通红,似乎有泪快要流下来了。
几个同行的客人拼命拉扯这个少年,推推搡搡,甚至毫不客气地挥拳相向。
少年就是不松手,嘶哑着声音问道:“她死了!是不是?”
阿海端了一个盘子来送菜一见势头不好,举起手里的盘子狠狠砸向一个正高高举起板凳的客人头上。席间顿时乱作一团。
王老板气咻咻正准备骂人,挤进来一看,愣了。结结巴巴说道:
“六爷!是您!”
阿海连忙把打得鼻青眼肿的少爷扶起来,怒道:“你们这些人不讲理,怎么能打少爷呢?”
王老板连声道歉,卿六爷面无表情,有些呆滞地望了一眼四周的面孔,掉头离开。
夜了,苏府上下乱做一锅粥,所有人马全部出动,找了整整一个下午,差点把整个济南府搜了个遍,就是没找到大少爷。
所有人心急如焚,唯有新来的小蝶姑娘镇定自如,见众人慌乱无主,便道:
“大家休息一下,少爷不会有事的。说不定是心里烦闷出门走走,很快就回来了。”
小蝶姑娘虽然无名无份,不过她是少爷带回来的,说是“朋友”,其实大家也猜得出几分,前一天老爷亲自把她叫进房里,单独呆了近一个时辰才出来,连五娘也不许进去,众人猜想,兴许是小蝶姑娘深得少爷欢心,老爷是想给少爷娶一门亲事。说不定这就是未来的苏家夫人吧。
小蝶进屋坐了一阵子,有丫鬟进来奉茶,看见她正在灯下绣花,心中不免惊讶。
“大家很担心少爷,愿意再出去找找。小蝶姑娘你为什么让大家散了。”
小蝶抬起头微笑,“我知道他在哪里?叫大家散了吧。就说少爷没事。”
丫鬟半信半疑退了出去。
屋里一片寂静,似乎只有小蝶一个人在灯下做活。忽然她道:
“出来吧,人都走了。”
屋里没有动静。
小蝶放下手里的针线,来到衣柜面前,轻轻扣了扣。还是没有动静。
小蝶伸手把衣柜门拉开,衣柜很深,灯光照顾不到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有什么,隐隐地似乎有细微的呼吸声--是一个人。
小蝶迟疑着把手伸进去,摸了摸。那人握住她的手猛地一带,紧紧地拉进怀里。
柜子再宽敞只是个衣橱而已,一个人勉强藏身,两个人就显得很拥挤,不得不相互依偎,获得最大的空间。
那人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搂着小蝶。
小蝶也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挤在这样一个狭窄的黑暗的空间里。
“她死了,小蝶。”卿六爷终于还是忍不住,低低地说道,他的声音低哑沉闷。
“是我害了她么?小蝶。我该带她一起走的,带你们俩一起走的。”
“我终究是很没用,是吗?”
小蝶没有回答,只是在黑暗中温柔地摩挲他的脸庞,指尖有些润湿。她把嘴唇凑了上去,犹豫着摩擦卿六爷冰冷的腮帮。
她的唇很薄,很软,富有弹性。
卿六爷觉得自己心里仿佛燃起一团火,忽然间很想放纵自己,想把自己融化掉,想去田野间奔跑,去放声歌唱,肆意叫喊,想把生命中最灿烂的辉煌全部绽放出来,一次性挥霍掉。
什么也不要想。
什么都不要想。
他的唇笨拙的回应着,大手在姑娘细嫩的肌肤上不安的游走。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衣衫悉悉索索轻响,两个人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是他们都知道彼此的存在。终于,蜡烛也熄灭了,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