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穿着白色中衣,静静地穿梭在桃花丛中,眉宇间疑惑一闪而逝。
这是哪里?她这是要去往哪里?为何她的脚步停不下来……
前面,是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吗?
行走间,满枝桠的桃花擦身而过,瞬间就染红了她的袖子,星星点点的粉嫩桃色。
女子未曾察觉,一心只扑在这万丈花海里,诧异它的熟悉,就好像她曾经来过……又走了……
悉悉索索,密密层层,一曲子穿越层层花海,悠悠盘旋在她的耳际,挥之不去。
宫千锦下意识地蹙眉,心下直感叹这曲子也好生熟悉,淡淡的曲风夹杂着绵柔的忧伤而来,阵阵席卷在她的心上……
不对!
宫千锦顿步。这曲子应该是恣意欢快的曲风才是!何时变得这般幽幽绵绵了?!
也不对,好像这曲子本来就是这般伤感惹人垂怜的啊?!不对,应该是恣意的;不对,应该是忧伤的……不对,不对,不对……
宫千锦不自觉地抬起手,捂住双耳,头脑一阵生疼。可是那曲子就好像是在她心里生了根,即便是捂住双耳她还是能够清晰地听见这般忧伤那般恣意的旋律……
宫千锦顿时急了,撒开步子胡乱地跑着,那曲子依旧是不远不近,始终相随。
宫千锦终是忍不住了,大声叫唤了一声,宣泄出自己心底的压抑与不快。然后,像是奇迹般的,那曲子竟真的因她这一声叫唤而突兀地停滞了下来。接着,便有潺潺的流水声清晰悦耳,入了她的心房。
意外地抬眼,却并不意外地看到了一方溪水,潺潺流动。这是……这是……
洛水?
宫千锦眨眨眼,心下不确定地反问了一句,是吗?
可是,可是,总觉得这溪流旁边该有些别的什么的,不该只是溪流,不该只有溪流的……
就好比,溪流旁边再种个梧桐什么的……
梧桐!
心下一颤,宫千锦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西北方向,正是河的下游。若是真有梧桐,应是在那个方位的。
果真,如她所想,一扭头便瞧见一刻青葱翠绿的梧桐树,距离并不远。
高高大大的梧桐竖立在洛水河畔,直立苍穹。满树的荧光随着微风招展,尽是早熟的绿叶。宫千锦的心突兀地就着这股清风荡漾了起来,就好比那满树因着阳光的惠顾闪着荧光的绿叶,不上不下。
粗厚的枝桠横向生长,根根分明,毫无阻碍。长长的藤蔓不知何时缠上了其中一棵枝桠,就着微风晃荡,约莫地面两米处,又缠上了一方青黄色的木板。而最重要的是,这方木板还坐着一个人,一个身穿黑色云锦的男子,骨节分明的大掌执起一根长长的紫色玉笛,想必方才的旋律是出自这个人之手。
“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这里?”宫千锦高声询问。那一双琉璃美目盛满了疑惑。他是谁,为何会有种熟悉的感觉?!
男子闻言,勾唇轻轻一笑,那笑声里分明有着戏谑之意。“应该是我问姑娘吧,你怎生出现在这里?这里可是我的地盘才对呀!”
“你的地盘……”宫千锦低头,眼波流转不停,似乎在思付着什么很费解的问题。“那我怎么在这里?”是啊,那她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出现在别人的地盘上?!
“呵呵~”男子轻声一笑,解释道:“这里就只有我和我妻子两人,你说你怎么来了这里?”
宫千锦眸光倏地一闪,道:“我是你妻子……带进来的?”
男子原本笑意更深的眼突兀地一滞,有些无语道:“不是!”
“那就是你带我进来了的?”
男子蹙眉,勉强点头,不悦道:“算是吧。”
“你认识我?”
黑袍男子终是忍无可忍了,当即抬起喷火的眸,怒视冲冲地望着宫千锦,咬牙切齿道:“锦儿,你记性怎生这般差劲?!我是你夫君你都不记得了?!”
!
夫君……
宫千锦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她有夫君吗?有吗?呃,好像是有的吧……是叫什么来着?哦,东方凌?
“你是东方凌?”宫千锦直接问出了心中所想。她的记忆模模糊糊,不甚清晰。
结果,秋千上的男子听到这句话浓眉一挑,满脸的愤怒跃然于面上。
宫千锦看到那样一张狰狞的脸孔,不自觉地又后退了一步。心道这人怎生这般火爆脾气?!
男子见状,原本火红的眸光更是赤红一片。
“哦?你的夫君是东方凌?嗯?”声音不大,却是狠狠地抨击着宫千锦的心扉,仿佛只要她说一个是字,她的世界就会立刻濒临绝境。
心下一跳,宫千锦颤声道:“不知道……”
黑袍男子当即飞身而下,落到宫千锦面前,三步作两步向着宫千锦迈进。
这个该死的……该死的……
“不知道……”男子当即抬起右手上的紫色玉笛,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直直地望着宫千锦,问道:“那这是什么?”
那声音就如地狱里的鬼厉!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莫瑶笛。”宫千锦慎慎地后退了一步。
“这又是什么河?”男子上前一步,步步紧逼着宫千锦,修长的手指直指着洛水。
宫千锦继续后退,总觉得这人好恐怖。“洛水。”
“那这又是什么地方?”
“万里……”宫千锦眸光一顿,突然有些迷茫了。方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什么……
男子见状,浓眉一挑,厉声道:“说!这是哪里?!”
“是……是……”
“是哪里?!”
“万里……万里,万里桃花坞!”
!
后退脚步突兀地一顿,有什么从脑海深处喷涌而出,直击宫千锦的心脉。
男子闻言,勾唇恬淡地一笑。“那么,我又是谁?”
那么,我又是谁……
那么,我又是谁……
宫千锦愣愣地抬头,望着男子如斯俊朗的容颜,目光游移不定。
他是,他是……他是……谁?!
泪,潸然而下。
她怎么能忘了呢?这是瑾啊!她最爱的瑾啊!
原本后退的步伐当即向前,抬手就圈住了他的颈脖,闷声道:“你是贺流瑾,是我最爱的瑾啊!”是啊,他是她最爱的瑾啊,她怎么能忘了呢!
贺流瑾自然而然地就搂紧了她的腰肢。哀叹了一声:“娘子大人,总算是想起我了……”
宫千锦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了然而她却不知道啊……
贺流瑾低头,右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鼻尖,笑意盈盈道:“你不知道,在你昏迷的这段日子里,我们已经行过礼,拜过堂了,如今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呃……
“真的,真的吗?”
“怎么?你不愿意?”贺流瑾挑眉。
“不是……”
“那就愿意了……”
“呃……”就是觉得有些突然了。
贺流瑾拉过宫千锦,不管不顾地吻了吻她的眉心,霸道地向她宣告:“都已经这样了,你就认了吧,还矫情什么呢?!”
额,宫千锦囧。
可是,贺流瑾接下来的话却叫她想找个地洞钻的心思都有了。
他说,走吧,这里风大,咱们还是回小木屋去。
第一句话说的其实还是蛮好的。
他说,你刚醒,身子需要好好调理一下……
这句话说得也还挺像样的。
他说,等你身子调理好了,咱们得抓紧洞房……
额额额,这句话就有点……
宫千锦腾地一下,整张脸如煮熟的鸭子,红了个彻底。
他说,我要你给我生一个比紫堇还要可爱的孩子……
贺流瑾!你还能更无耻一点吗?!
宫千锦仰天咆哮。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桃花丛中,向着小木屋进军。
画外,琴声铮铮,余音缭绕在整个厢房内。修长的手指轻快地流走在每一根琴弦上,来去自如,恣意欢畅,却终是在某个时刻突兀地一顿。
“义父,怎么了?”豆蔻突然有些担心。
东方凌也抬眸看向弹琴之人,无声询问。这弹琴之人就是豆蔻从千羽阁带来的给宫千锦织梦的人,也是宫千锦的干舅舅——风日暮。
眉头轻锁,状似有什么疑难之惑解不开,风日暮启唇,潺潺的音色静静地流入每一个人的心海。“梦境出了问题。梦丫头的心结太重了,她掌控了梦境的走向。若是照这样发展下去,梦丫头定会沉醉在梦里,怕是更不愿意清醒过来了……”
“那怎么办?!”东方凌腾地一下就站起身,目光有些无助地看向风日暮。
风日暮抬眸,淡淡的扫了眼东方凌,一字一顿道:“如今,就要看你的了!”
听此一言,东方凌微微一顿。豆蔻和月无曦两人也颇为疑惑地望向风日暮。
“先生说如何做,凌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定当万死不辞。”
“好。”风日暮颔首,再看向东方凌的目光俨然多了一份欣赏和认可之意。“我需要你进入梦丫头的梦境里,然后想办法带她离开。”梦儿能够嫁给他也是一种福分。
“一旦你进入梦丫头的梦境,就相当于被孤立了,没有任何人能帮到你,一切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若是你不能唤醒梦丫头,那么你与梦丫头永远就只能存活于梦境中,再也不会醒来了……”
再也……不会醒来了……
东方凌抬头,目光毫不避讳地看向风日暮,轻声道好。
身侧的两只手紧握成拳,他想,他一定能带她走出梦境的。即便,退一万步来说,若真是走不出这梦境,永远沉睡不醒,那他东方凌也不会惧怕,因为,因为……
就像当初他随着宫千锦跳下无稽崖,宫千锦问他,怕不?
他抬头,定定地看着她,说道:有你陪着,不怕!
是啊,只要有锦儿在,有锦儿陪着他,前面即便是豺狼虎豹,刀山火海,他东方凌又有何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