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方向的云牡山里传来一阵阵悠扬的琴声,那琴声,犹如春风沐日,秋水江南,给人一种宁静悠远、闲适淡然的愉悦感。远眺是高山流水,近看是亭台小榭,那绵绵江水静静流淌,源远流长。跨过云牡山脉,携着漓江沙砾,窜过山涧小溪,带着醉人的青草气息,蜿蜒到谁家的花墙内,兜兜转转地缠着“如梦令”。
“如梦令”乃是一筑在水上的亭阁,有厅堂大小,观如亭台,四面通风,可容半百人而。亭内简洁明了,有桌有椅,有壶有杯,通透敞亮,一目了然,无修边无累赘,看着就格外舒适惬意。要说这亭内可有特别之处,那就要属亭东的那扇屏风,长有五米,遮遮掩掩的正避了以东方向的风景。屏风上绘有骏马奔腾图,万马奔腾,大气磅礴。屏风背面绘的是四幅美人图,有美人犹抱琵笆半遮面图,美人扑蝶图,美人迎风起舞图,美人侧膝卧榻而眠图,而这美人或蒙面或背影或颔首或侧卧,总之直教人看不清此女容颜,但仍止不住感叹:此女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亭外,两个面容姣好的女子一脸兴奋向亭内张望,一青衫,一藕缎。
“姑娘的琴技真是越来越精湛了,玉翘,你说是不是?”青衫女子一脸俏皮的模样。
“我们姑娘的琴技向来出色,许是你很久未听姑娘的琴声所故。”身着藕缎女子淡淡的言道,而那目光依然紧紧地盯着亭内的屏风,未移片刻。
“兴许是这样吧,姑娘可很久没在梦阁住这么长时间了。”青衫女子一脸兴奋,转身继而望向亭内屏风处,一脸沉思。“你说姑娘这是怎么啦?这一个月来几乎天天都在弹这‘凤凰诀’,甚至有时候一弹就是一天。”
“‘凤凰诀’可以静心亦可以扰心,可以救人亦可以杀人。我想许是姑娘的心乱了吧。”
“我倒不这样想的。姑娘一直心静如水,从未有过忧心之事,哪怕是天塌下来,也一副风吹不倒雷打不动的模样。”青翘玩弄着耳边的青丝,满脸的不赞同。“我青翘虽然不懂琴,但也曾听暮师伯说过,这琴音如何缘于弹琴者的心,若姑娘当真心不静,那她的琴声怎么会使闻者心境和谐呢?”
“有人来了。”玉翘侧耳。“我去看看吧。”
不一会儿,青翘远远的就瞧见了玉翘领着一黑袍男子绕着弯弯曲曲的回廊,樱唇俏皮的一勾,转身便进了亭阁内。
“姑娘,刘公子来了。”
屏风后琴声不减,余音绕梁,久久回传。大约过了一会儿,屏风后传来淡淡的回声,不咸不淡,不喜不悲。“带他进来。”
“是。”青翘退下。
这刘公子名叫刘峰,是第一梦阁的常客。
青翘见玉翘他们已走近,忙道:“姑娘说了,刘公子请进。”
“两位姑娘有礼了。”刘峰作揖,不慌不忙的进了亭阁内。话说也不知道怎么了,每次无论有多大的烦恼,只要来了这第一梦阁心里顿时就舒畅了,那些烦恼也就自动抛向九霄云外了,浑身上下里里外外一阵舒心,尤其和第一姑娘聊过后这种舒适感更甚。这第一梦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这一次的事……
“第一姑娘。”刘峰恭敬道。
“坐吧。”屏风内传来淡淡的回声,分不清喜怒。
刘峰依言坐下,玉翘正从亭外进来,手执一杯香茗,置于刘峰面前,稍后便已退下。
亭内琴声悠扬,余音袅袅,行云流水,宛如天籁之音,清耳悦心,千回百折。刘峰顿时觉得浑身舒透,心旷神怡。
“刘公子许久未来我这梦阁,不知近日又有何烦心之事?”
刘峰低着头思量片刻,仿佛顾左右而言其它。“江湖上传闻,第一梦阁乃是天下第一情报组织……想必第一姑娘早已知道了刘某的真实身份吧。”
“知道又如何?”第一梦依旧轻拂着琴弦,淡淡道:“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身份只是一个摆设,这些对我第一梦而言不过尔尔。我只知道你是我梦阁万千访客中的一个。”
刘峰轻哂:“姑娘好性情。”
“刘公子过谦了。”
“最近南轲流言满天飞,想必姑娘已经知道刘某此次前来的目的了吧。”刘峰执起竹杯轻抿。
“不知。”
几不可闻的轻皱眉头,刘峰道:“此话何解?”
“敢问公子来此是去烦还是寻人?”
“皆是。”刘峰坚定。
“殿下是不是奢求太多了。”
刘峰一愣,随即释然。“姑娘不肯帮忙?”刘峰即是南轲太子贺流瑾。
“殿下又不是第一次来我梦阁,我第一梦的性子你又不是全然不知。”
“那第一姑娘要如何才肯帮我刘某?”贺流瑾继续自称刘某,显然是格外敬重第一梦的。话说这个世上他只敬重两人,一个是南轲的在位皇,另一个自然是这第一梦了。
“你倒是说说我与你非亲非故,为何要帮你。”第一梦显然是不承这南轲太子的情面。
“那第一姑娘的意思是……”贺流瑾也不急,不知道是这琴音所故,还是他太过胸有成竹。
“我……”第一梦唇角微勾。“倒觉得殿下你累了。”
贺流瑾轻蹙眉。此话何解啊?
这贺流瑾还没想明白第一梦话中的意思,耳边随即响起了一轻柔的声音,“睡吧。”
琴声和谐,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第一梦阁门外,贺流瑾护卫骄阳远远地就瞧见他家主子无知无觉地被两个丫头搀扶着出来,那摸样似深眠似浅睡,说不出的怪异,而再看那身形显然活脱的不得了,哪像是需要别人搀扶的人啊。不过话说回来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他家主子闭着眼睛出梦阁呢。
“姑娘,四方首富东方凌与月无曦求见。”贺流瑾才走不久,这东方凌便携着月无曦前来拜访。
“谁?”许是没听见,第一梦抚琴的双手突然一顿,片刻琴声又慢悠悠的从屏风后倾泻而出。“真是稀客啊,就请……月公子进来吧……”
“是。”青翘也不觉得奇怪,姑娘行事作风向来古怪。
月无曦无比纳闷地跟着玉翘进了第一梦阁,这第一梦怎么只让他一个人进来?
远远的便听见淡淡的琴音,月无曦顿时只觉得整个人如置身于天堂,身心舒畅。进了如梦令,与方才一样,玉翘放下一杯香茗便退下了。
月无曦左瞧瞧右瞧瞧,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小子。
屏风内传来淡淡的声音。“敢问月公子来我梦阁有何贵干?”
“无事。”月无曦停止东张西望,立身于骏马屏风不远处,微眯着眼,似乎在打量着屏风后的人。
“无事?”第一梦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回答,不觉反问。
“啊!”月无曦似乎才反应过来,连忙问道:“什么无事?”
第一梦不由得轻嗤出声,月无曦顿时觉得失了面子,情不自禁地抚了抚鼻尖。“梦姑娘莫要笑话月某了,否则恐怕你这上好的楠木地板就要破个洞了,梦姑娘总要心疼心疼这地板不是。”
“月公子真是风趣。”第一梦很不给面子的又笑出声。“不知月公子前来所谓何事?”
“有事的不是我。”月无曦轻甩云袖,大大咧咧道。
“哦~”第一梦很给面子的配合了一下,琴声也慢慢止了。
“是现在正在你们梦阁外暴晒的四方首富东方凌,我兄弟。”月无曦一脸得意。
“第一梦阁有第一梦阁的规矩,既然你进来了,那么他就不能进来了。”
“规矩是人定的。”月无曦反驳。
第一梦轻笑,语气里颇有一股气死人不偿命的架势。“月公子说的不错,这个规矩是人定的,而且是我定的,而且是我刚刚定的。”
“呀!”月无曦低吼:“这是什么破规矩啊……”许是意识到什么,月无曦忙双手掩唇,闭嘴。
第一梦毫不理会。“既然月公子无事就请回吧。”
“啊,别别别……”月无曦连忙直摆手,若不是屏风太长,估计他人现已急到屏风后去了。“月某有一事相求。”
“请说。”
“我想请梦姑娘帮我寻得一人下落。”
“月公子想寻谁?”
“南轲相府大小姐宫千锦。”
第一梦愣了一下。“为何?”这月无曦找宫千锦干吗?
月无曦一甩手。“是东方凌那家伙要寻的。”
“原因。”
“这个……”月无曦突然嬉皮地一笑。“这我怎么知道,梦姑娘若想知道何不请东方凌进来,由他亲自来解答岂不是更好。”
“无聊。”琴声又悠悠地响起。
“呃……”月无曦懵了,这第一姑娘怎生这般奇怪,明明是想知道的,却又不肯让东方凌进来,看来传言不假,这第一梦的确是古怪得紧。“那姑娘的意思是答应月某了吗?”
“貌似我没有说过这话吧。”第一梦很不给面子。
“呃……这……”一向只有月无曦把别人弄到话憋地步,突然轮到自己,顿时不自在了。“梦姑娘你这样可不厚道。”
“哦~我与你只是初识,何来不厚道之说?”
“……”
“……”
“……”
月无曦真是栽到第一梦手里,这下还真是找不到半点话来。
“好了,我也乏了,月公子请先回去吧。”
“呀呀呀,不行啊!”月无曦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转。“梦姑娘救命呀……东方凌会剥了我的皮的。”
屏风后的人轻抚额头,一脸无奈,不过那琴声依旧。“好了,你且回去吧,这事情我会留意的。青翘,送客。”声音不大,但仍是传到亭外那身着青纱人儿的的耳朵里。
青翘对着玉翘俏皮的一笑,转身进了“如梦令”内。姑娘还是第一次迫不及待地赶人呢,不知这月无曦月公子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月公子,请吧。”青翘左手一伸,微弯着身子,典型的送客礼节。
月无曦不理,继续对着屏风内的人儿说道:“哎呀,我说梦姑娘你可千万别见死不救啊……”月无曦说着,也不知急的还是怎样,那步履竟然急急地向屏风后掠去。青翘见状,手起刀落,月无曦就轻飘飘地倒地了……
青翘舌尖轻吐,“唔……下手重了。”
第一梦阁外不远处一棵梧桐树上,身着水云长衫的东方凌斜靠在树干上,嘴里叼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狗尾巴草,双眸微闭,画面确是很享受。如不是那微蹙起的眉泄漏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恐怕没有人会知道他此刻内心是多么的惶恐焦急。
等待,时限无论多久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两个时辰过去了,树上的人儿突然睁开眼睛,跳了下来,快步走到第一梦阁门前,一脸戒备地望着扶着月无曦出来的青翘。
青翘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所想,顿时只觉得自己被人侮辱了,嗔怒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第一梦阁向来光明磊落,从不暗算他人,尤其是我青翘更是不会无缘无故谋害他人性命。”顿了顿,又道:“虽然他是我打晕的,但这全是他自找的。”东方凌本来听着青翘义愤填膺的言辞,心里微有些歉疚。想着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第一梦阁在江湖上的威信确实不至于如此。可是听着听着突然就瞪大了眼睛,这,这小姑娘说她打晕了月无曦?她居然打晕了月无曦?!
“还瞪我?!”青翘无语,忙把月无曦推到东方凌怀里,语气不善道:“两位还是赶紧离开吧,我们第一梦阁不喜欢外人打扰。”说完立即咯噔一声响,大门紧闭。
东方凌华丽丽的沉默了,想他东方凌何时受过这种待遇了?!算了,看来这第一梦阁还真是个怪地方,尤其是……这里的人。
只是……
不知道月无曦这家伙办事怎么样了?
东方凌侧头看了看月无曦,摇头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