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本是阴人,又生在这样至阴之时,乃是大大的不祥之身,实是不可靠近我主的,否则,虽然陛下百灵护佑神佛照拂,百毒不侵,可天子乃是天下至刚至阳之人,难免会对着阴人有所损伤,到时只怕不能起到以毒攻毒之效。”林太师斟酌半晌,娓娓道来。
这一番话说的汝南伯赵松脸上阵青阵白,手足无措,只是惊惶不定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这十几年来自己竟没有被这个天煞孤星克死,当真是侥幸!这样一想,便觉得后背绵绵密密沁出一层冷汗。
“原来爱卿指的是这个……”淳安帝微微皱眉,“你方才又说,她必须要成为皇家之人,既然不能进宫,难道要指个皇子不成?”
赵松一阵激动,虽说他对赵雅茹一向不算宠爱,甚至今日因知道了她的命格反而格外厌恶,但若是这丫头能够有朝一日飞上枝头,自己家门楣也会跟着水涨船高的。
“那倒不必,”林太师捻须微笑,“只要请皇上或者皇后娘娘认她做义女,封个郡主也就是了,自此有她带着这不祥之物,以毒攻毒,必会招来祥瑞……”
淳安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方才还想着实在不行就牺牲个儿子来的,如今看来,倒不必如此麻烦了,自己认女儿是不行的,皇帝的女儿身份贵重岂不是高抬了这女子,也令汝南伯不知天高地厚,皇后也不行,皇后便是个无福之人,入宫这么多年虽然也曾生下嫡子却不曾保住,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环顾四周,在座的嫔御如百花齐放,于是犹豫着问:“嫔妃可否?”
林太师思索片刻,陪笑道:“也成,只要和皇家沾些关联就好,否则说不准以毒攻毒出来的福气便会外泄,反而不美。”
淳安帝立刻一锤定音:“贵妃,你不曾有过女儿,今日朕许你这福气,赐你一个女儿,可好?”
田贵妃虽然万般不愿,去也只能做出欢喜神色,跪倒谢恩。
“赵爱卿……”淳安帝微一扬脸,“命你女儿出来向贵妃行跪拜礼。”
赵松忙对着女宾席上使了个眼色,赵夫人只得带着赵雅茹出列,来到丹墀下,向着田贵妃跪倒。
“嗯,”淳安帝却又为了难,这个册封该说些什么好呢,“赵氏女有功社稷,朕心甚喜,念及贵妃田氏膝下无女,特以赵氏女为贵妃螟蛉义女,赐封为‘贞祥郡主’,钦此。”
赵雅茹母女先是谢了皇恩,然后赵雅茹对着田贵妃再拜叩首:“女儿贞祥叩拜母妃,愿母妃福寿绵长。”
田贵妃笑容有些僵硬,有了这样一个命硬的女儿,还怎么福寿绵长?但还要做出一副慈和表情,温声道:“好孩子,这也是咱们母女一段缘分,起来吧。云容,”她转头教身边的大宫女,“赏——”
淳安帝哈哈大笑:“不止贵妃要赏,朕也是要赏的!赵爱卿,朕赐你黄金千两,命你在自家府邸修一座福瑞楼,给贞祥郡主居住,朕每月拨给郡主一千两月例,你要好生奉养,不得有误!”
赵松以及汝南伯府所有人等急忙出来叩谢皇恩。
赵雅茹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掠过谢青萍平静而温和的面孔,感激的露出一个笑容。自己的生辰本来便已时常为人诟病,如今却因佩戴这个不祥之物反而成了最吉祥的人,而且又有了皇封,此后在府中的日子便会好过得多,连带母亲也不必像以往那般吃苦受罪了。
谢青萍轻轻端起面前的茶杯,向着赵雅茹轻轻一点,然后浅浅抿了一口,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赵雅茹会心一笑,很快低下头去。这是她们两个的秘密,今生今世都要烂在肚子里,否则便不止是两个人身败名裂这样简单的后果了。
谢青萍放下茶杯,轻轻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总算是圆满了。然而两道锐利的眸光宛若实质向她冰冷的刺来,她不需抬头便知这目光的主人是谁,全身立刻起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冷汗便似自己长腿般,齐齐跑了出来。
五皇子……
你何必这样看我,我实在除了言语略微不当,并无对你不敬,更无得罪啊!
然而,那目光一触即收,五皇子唇边噙了一抹笑意,随着众皇子公主一同起身恭贺贵妃,然后归座,那抹温和得体的笑容立刻变得阴冷而诡异。
因赵雅茹封了郡主,坐在原来的位置已经不适合了,田贵妃招手命她做到自己身边,贴心的宫女立刻在贵妃席边又设一席,矮几锦杌,以示她身份虽不同以往,到底不能和正经的公主比肩。赵雅茹也不在意,谦恭谢座之后,规规矩矩坐在田贵妃身边。
因凶兆变吉兆,淳安帝大喜,命重整歌舞,另排盛宴。因皇后而招致的阴霾似乎因着赵雅茹受封而涤荡一空。
赵雅茹悄声温婉笑着向田贵妃道:“娘娘,臣女虽然侥天之幸成了娘娘的义女,但不祥之身乃是天定,不敢把哪怕些微不祥之意带给娘娘,今日情势所迫,无可奈何,他日臣女一定会恪守本分严谨自身,请娘娘放心。”
田贵妃含了一缕温和的笑意,眼睛望着殿中歌舞,轻轻说道:“你这话就是见外了,既然是圣上亲自下旨,你我便有这段母女之情,你也无需妄自菲薄,本宫自当视你如己出。只是,你要记得,林太师方才说过,你是不适宜进宫的。”
“是,”赵雅茹越发谦恭起来,“臣女知道。每逢初一十五臣女会把孝心让人带进宫来,一应皆是礼佛所用的经文或是经幢,娘娘若是欢喜,便拿去佛前焚了,也算是臣女这个做义女的一点孝心,惟愿娘娘玉体康健福寿绵长。”
田贵妃这才拿眼角的余光扫了赵雅茹一眼,见她年纪虽小,却姿容不俗,举止大度有礼,言谈谦卑谨慎,心里不由得慨然一叹,若非她是个不祥的阴人,只怕自己也会存了三分喜爱吧?
“父皇,”三皇子黎王南宫允康站起来躬身施礼,满面忧色,“此事如此隆重,不出数日必定天下皆知,到时,若是心怀不轨之人意图谋害贞祥郡主,或是偷取那石头,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