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房里的张妈妈终于姗姗来迟,一脸心疼的看了谢青萍的伤,嘬着牙花道:“哎呀呀,我的大小姐哟!你这是怎么弄的啊!这要是夫人见了还不心疼死!”
谢青萍只是抽抽搭搭的哭,连话也说不囫囵。还是文竹代为答道:“小姐知道夫人近来身体不爽,为表孝心,叫奴婢们把小厨房收拾出来,要给夫人炖汤,还说亲手做的孝心才虔,所以不要奴婢们帮忙,当时小厨房里只有箬竹给小姐打下手,也只是添添柴。水开了,小姐才想起来鸡还没剁开,又去剁鸡,慌乱之间把手切破了,胡乱拿手帕裹了要把鸡肉下进锅里,又觉得水多了,才要往外舀水,一不小心就……就把一瓢水浇到了自己身上……”文竹满面愧疚,跪了下去,“没有服侍好小姐,都是奴婢们的错,但请妈妈看在奴婢伺候惯了小姐的份上,让奴婢继续服侍小姐,等小姐好了,奴婢们自然去夫人面前领罚……”
张妈妈沉着脸道:“糊涂东西,是怎么当差的!”
“妈妈,”谢青萍满面泪痕,怯生生扯了扯张妈妈的衣袖,“这也怨不得箬竹,都是我……笨手笨脚的……”她又羞愧地垂下头去,“本想孝敬母亲,不想却弄成这个样子……”
张妈妈恶狠狠盯着文竹:“谁是箬竹?别以为大小姐替你求情你就没事了!”
箬竹本来在门边守着,闻言扑通一声跪下了。
张妈妈下死眼狠狠剜了她两眼,哼了一声。箬竹瑟瑟发抖,眼泪夺眶而出。
“是,”文竹战战兢兢地,“奴婢们罪该万死!只是小姐伤得这样重,桐华院里也没有药,不知妈妈可曾带了药来?”
张妈妈一拍自己的脑门儿:“瞧我,都叫你们气糊涂了!”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瓷瓶,“这个绿的是治烫伤的药膏,极灵的,这白瓶的是治外伤的,也是上好的,夫人听说大小姐受了伤,非要亲自过来看看,只是这几日夫人身子实在不好,奴婢们怕夫人冒了风,就拦着没让来。”
谢青萍忙道:“是我这做女儿的没用,怎敢劳动母亲?”
文竹接了张妈妈手里的药瓶,仔仔细细给谢青萍敷了药。
张妈妈看着她敷完药,又应酬了几句便告辞去了。临走经过箬竹身边,微做停顿,又是冷冷一哼。
箬竹几乎要把头埋进地里去了。
敷完药,谢青萍感觉好了很多,无力的吩咐道:“把粥菜端上来吧,箬竹下去,这事也怪不得你,你受惊了,回去歇着吧。”
箬竹磕了一个头,默默离去。
她一走,饭菜递进来,谢青萍只命文竹伺候,立刻单腿从床上跳了下来,把床上被褥扫到地上,按动机关,皇甫谦升了上来。
文竹忙搬了把椅子过来给谢青萍坐。
谢青萍忍着疼,却忍不住要挖苦皇甫谦:“逍遥公子,怎样?睡棺材的滋味如何?”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把自己的床说成棺材,那自己岂不是日日都睡在棺材上?
“若是能活着,”皇甫谦却已淡淡开口,“哪怕是和白骨为伴,也未为不可。”这话低沉而漠然。
谢青萍听在耳中却觉得鼻子发酸,心里发堵,勉强一笑,岔开话题:“我可没法子弄来太多的补养之物,你身上有伤,只怕也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这清粥小菜虽难以下咽,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文竹忙上前要扶皇甫谦坐起来,皇甫谦却冷冷一个眼神抛过去,自己微微欠身把枕头垫在身后,半侧身坐起,招手命谢青萍:“那么,便请好人做到底吧!”
谢青萍便去支使文竹,却见文竹低垂着头,木头人似的不言不动,只得单脚跳着去端托盘,却在心里把皇甫谦大骂了七八遍。
皇甫谦沉默却快速地吃晚饭,又躺了下去,合上眼睛。
谢青萍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腹诽道:堂堂的逍遥公子,竟跟一个小女子抢饭吃!
文竹帮着谢青萍将床整理好,默默塞进她怀里一个小纸包,包里有三四块点心。
谢青萍登时眼泪汪汪,娃贴心啊!
吃了点心喝了热茶,便有些昏昏欲睡,却还强撑着没有睡去。
文竹催促道:“小姐,天已不早了,您身上又有伤,还是早些……”
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阵嘈杂之声,她脸色微变:“这个时辰,怎么还有男人到后宅来?小姐等着,我去看看。”
她一出去,谢青萍立刻恶声恶气地道:“皇甫谦,我警告你,不管出了什么事你都给我老老实实装死人!”
床板下传来一声轻笑。
脚步声再次响起,谢庆沉着脸走了进来,谢青萍慌忙要下地:“不知父亲来了,女儿……”
谢庆一摆手:“身上有伤不要乱动!”看了一眼女儿怯懦的样子,打心里不痛快,“以后这种事叫下人去做!成什么样子!”
谢青萍声如蚊蚋,讷讷答应。
谢庆走出去,扬声道:“赵大人,小女房中干干净净!”
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声音毫不客气地道:“谢伯爷,不是下官不给面子,实在是干系重大,下官不得不冒犯!”
谢青萍忙命文竹:“把纱帐放下来!”
那位赵大人已经大踏步走进了内室,谢庆满面怒气:“若是今夜大人在谢某这里一无所获,明日还请大人在御前给谢家一个交代!”
赵大人只是微微冷笑,并不回答。举目一看,房中陈设简单,一张精致的拔步床摆在当地,粉红色的锦帐挂在黄铜帐钩上,只垂着素白的纱帐,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在纱帐后若隐若现。
一个丫鬟低垂着头站在床边,身量纤细。
他大步过去,把柜子箱笼一一检查了一遍,又站在了床边。
谢青萍低低啜泣着,以帕掩面。
赵大人仔细看了小小的填漆拔步床,根本不能藏人。又拔出腰刀在床底划拉一通。
文竹和谢青萍恰到好处的发出一声惊呼。
赵大人一无所获,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谢庆怒冲冲陪在身边。
“小姐,”文竹拍了拍胸口,“没事了。”
谢青萍忽把一根食指竖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
文竹立刻警惕地四处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