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皇甫谦的声音微微有些不自然,“处理干净,是不是该给我穿上衣服了?”
谢青萍大窘,只觉得脸上热得简直可以煮熟鸡蛋了!如今皇甫谦全身上下除了绷带,便只有一块遮羞布,倘若他翻过身来,那岂不是……那岂不是……
她不敢再想,忙去翻箱倒柜,翻了一通才想起来,自己闺房之中怎可能会有男子衣物!
这时文竹已经回来了,轻声道:“小姐,按您的吩咐,奴婢已经收拾妥当了,还好快要传晚膳了,路上没什么人……那两只鸡奴婢已经宰了,只是没有拿稳,倒叫这两只扁毛畜生飞出墙外去了,如今正招呼人捉呢!”她十分佩服大小姐的急智,抿了嘴笑,“奴婢怕小姐这里没人服侍,所以特地赶了回来。”
说完才发觉小姐满脸通红,往床上一瞄,她的脸也立刻红了,逃也似的,往外边跑:“奴婢,奴婢……奴婢去外头守着!”
谢青萍轻轻一叹,实在没办法,只得拿了一张干净的床单,把皇甫谦裹了,飞针走线缝成一个直筒,这才讷讷的道:“没办法,我这里实在没有你能穿的衣服……”
皇甫谦把头埋在被褥里闷闷的笑,自己眼下这副尊容若是被别人瞧见了,只怕会笑破肚皮吧?
谢青萍唤了文竹数声,文竹只装听不见,她没办法只得,自己上前把皇甫谦七零八落的血衣收拾了,拿干净粗布包好。又小心翼翼换了床上染了血的被褥。
直到房里再看不到半点血迹,舒了一口气,翻出香炉,焚了一把百合香。这才发觉自己手足酸软,连动一动手指都觉得提不起力气。可是,这时候还不能歇着啊!
皇甫谦低垂眼帘,胸膛微微起伏,显然已经睡过去了。
她不由得苦笑一声,暗叹自己命苦,从床尾爬上床去。
“我现在浑身是伤,又失血过多,没有半分力气,”皇甫谦嘻嘻笑道,“你这投怀送抱来的可不是时候!”
谢青萍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命都快没了,还在这里口花花,可见骨子里便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口中在骂,手下却没有停顿,在床里轻轻一按,皇甫谦的身子立刻缓缓落了下去,她又没好气的道:“你最好憋死在里头!”
皇甫谦弯唇而笑,漆黑的眸子却亮闪闪的,又细细碎碎的温暖之光浮浮沉沉。
谢青萍骂归骂,却还记得他是个伤号,又下地倒了杯温水,妥帖地喂给他,皇甫谦真的渴了,一口气喝了五杯,才摇头不要了,闭目休息。
谢青萍这才一按机关,床上又覆上了一层床板,她又下地重新搬了被褥铺床,一切完毕,软软靠着床坐在了地上,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阵忙碌已经是将近一个时辰,文竹在外面请示:“小姐,鸡已经捉回来了,小姐可是要亲自下厨?”
谢青萍缓缓站起来,捶了捶腰:“自然是要的。”走到门口,不悦地盯了文竹一眼,歪了歪嘴角,“那个包袱你神不知鬼不觉带到小厨房,给我毁尸灭迹!”说着越过文竹直奔小厨房。
文竹看着那个透出血迹的包袱不由得苦笑,报应来得真快啊!这么个显眼的东西,怎么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啊!
皇甫谦慢慢从脖子里带着的荷包里摸了颗药丸塞进嘴里,唇角忍不住微微弯起。
这个女子看着娇怯软弱,骨子里却十分刚强,胆大心细之处在生平所历女子中也属上等。
只是她一个深闺女子怎么会想到在自己闺房床上设个机关?触手之处是厚实柔软的被褥,虽然眼目不便,倒也不算难过。难得的是,虽然是个密闭空间,却并没有窒闷之感,可是又看不到透亮的地方,难为这女子竟设计出这样隐秘的通风口!
一阵阵疲累感袭来,他陷入了沉睡。再次醒来却是被一阵喧闹吵醒的。
只听文竹慌乱的声音道:“快扶小姐到床上躺下!小姐,您别急,奴婢这就给您上药!”
谢青萍嘤嘤哭道:“好痛……”
皇甫谦便是一皱眉,这又是怎么了?
文竹小心翼翼在谢青萍龇牙咧嘴的痛呼声中扒掉了她的鞋袜,剪开了她的裤腿,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谢青萍从小腿到脚面烫起了一溜水泡,肌肤又红又肿,眼圈不禁一红,鼻子发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小姐,你这是何苦!
别人不知道,她却亲眼目睹大小姐舀起一勺滚热的开水浇向了自己的腿脚,若不是她冲进去死命拦着,只怕这伤要比现在还严重数倍!
桐华院暂时没有管事妈妈,文竹早命人去回了大夫人,问大夫人讨要烫伤膏和刀伤药。
因为,谢青萍不光“不小心”烫伤了腿脚,还“不小心”切到了手指。
满屋子丫鬟都慌了,有几个胆小的甚至开始抹泪,一半原因固然是担心这个御下虽严但实际却很宽厚的大小姐,另一半原因却是大小姐是因为她们服侍不周才受的伤,干系重大,只怕一顿打是免不了了的。
文竹皱眉呵斥:“都挤在这里像什么样子!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
别人倒也罢了,唯有箬竹面有不忿之色,张了张嘴,却也没说出来什么,要知道当时在厨房里伺候大小姐的可是她啊!本以为可以借此机会拉近和大小姐的距离,谁知道大小姐这样笨!
此时皇甫谦在床下却已经半听半猜知道了大概经过,眉头一皱,顿时怒不可遏!这个蠢丫头!谁叫你这样做的!抬手就去敲床板。
笃笃之声一响,谢青萍一惊,忙大声咳嗽两声。
文竹又开始撵屋里的丫头们:“快去给小姐准备些清粥小菜。”
“我……”谢青萍抽抽噎噎,“我……不想吃……我弄成这样……丑……也丑死了……还怎么见人……”她重重咬字突出“见人”二字。
皇甫谦立刻安静下来,眸中划过一抹痛色。这个女子……这个女子为了自己的安危还真是煞费苦心,自己若不按她安排的走,岂不是让她白受了这场辛苦?尽快恢复体力,一旦脱困,要立刻给这女子寻平复疤痕的药,她一个深闺女子,若是留了疤,将来议亲也不容易。一想到谢青萍会与旁人议亲,眸中闪过一抹黯然,随即又自嘲一笑,慢慢阖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