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贵妃是梅妃的族姐,也出列跪倒:“陛下明察,臣妾敢保梅妃断乎不会起这样的心思!”
秦皇后冷笑,斜睨着田贵妃:“贵妃,皇上和本宫信赖你,多年来许你协理六宫之权,你与梅妃本是同族姐妹,按祖制不该同为宫妃,但皇上和本宫念在你多年来勤苦谨慎,又诞育皇子有功,非但许她进宫,并不曾剥夺你协理六宫之权,甚至破格将田馥甄封妃。你们还有什么不足?虽然你离本宫的凤座不过一步之遥,可是多年来本宫不大理事,这后宫之权几乎全落在你的身上,除了名分,你和皇后有何分别?”
“皇后言重了!”淳安帝满面不悦。
秦皇后泪流满面,仰首看着淳安帝,哽咽道:“皇上,臣妾与皇上是少年夫妻,臣妾为人皇上难道不知?臣妾若无确实证据,怎会攀诬皇上爱宠?田馥甄恃宠而骄,臣妾念在她年纪尚轻一直不与她一般计较,田贵妃手握后宫之权臣妾也不在意,臣妾只愿守在皇上身边,看皇上江山稳固,天下太平,于愿足矣。可是这些人竟还是这般容不下臣妾!臣妾这皇后本已名存实亡……”她忽然睁大了双目,“田贵妃说的没错,田馥甄虽然骄纵,却没有胆量毒害臣妾,莫非……莫非陛下已有废后之心不成?”
“一派胡言!”淳安帝大怒,“皇后,莫失了你一朝国母的体面!满朝文武都在底下看着呢!”
秦皇后凄然一笑:“陛下,臣妾还有什么体面可言?方才臣妾形状若鬼,群臣又有哪个没有看见?有人让臣妾在百官面前这般出丑,分明是想逼死臣妾!皇上若无废后之心,若还念着少年夫妻的情分,请皇上给臣妾一个公道!”说着除下凤冠,披下满头青丝,以头触地,久久不起。
淳安帝脸上的怒色慢慢变浅,最终淡去,微微闭了眼眸,半晌一声长叹,命左右:“还不把皇后扶起来?”
淳安帝身边的掌事太监亲自上前搀扶秦皇后。
“臣等告退……”左班丞相卫通带着一众官员出列,叩首。
淳安帝大手一挥,沉着脸道:“不必。与其等尔等回家之后各自猜测,并散布流言,不如今日一起看个分明!”
众女眷知道淳安帝最讨厌有人搬弄是非传播口舌,而是非口舌最多的便是内宅,这无疑是指着众女眷说的,于是也都出席跪倒,大气都不敢出。
淳安帝脸色阴沉,唇角带着一抹讥讽的笑意,胡子却在微微发颤,锐利的眸光一扫秦皇后身后跪着的秦老夫人,冷声道:“说吧!”
秦老夫人已经七十六岁,年迈苍苍,平日走路都要靠人搀扶,如今才跪了片刻之功便已两股战战汗如雨下,见淳安帝垂问,不敢不答,强忍不适叩首道:“臣妇请万岁明察。皇后娘娘衣食住行首饰脂粉无一不是专人负责,经过数道筛查检验才能送到娘娘面前,娘娘今日所用之物无不如此,一直不曾出过半点纰漏,方才娘娘所佩戴之物乃至早膳用过的食物都经过太医一一检验,也无不妥。唯有梅妃娘娘所送上的绢花在娘娘佩戴之前未曾经过检验,而皇后娘娘突然中毒却是在佩戴了梅妃所献的绢花之后,此时不能不令人生疑。臣妇不敢疑心梅妃娘娘,更不敢挑动后宫不和,但事关皇后娘娘凤体安康,臣妇又不得不进言,还请皇上明鉴!”说着不顾自己老迈体弱,咚咚咚直磕响头。
淳安帝将沉而冷的目光转向梅妃:“爱妃,是你做的么?”
梅妃不答,只是伏地哭泣,在外人看来便似认罪了一般。
“臣妾乞万岁垂怜!”秦皇后趁热打铁。
田贵妃扯了扯梅妃的衣襟示意她自辩,怎奈梅妃恍若不觉,只是掩面低泣,没奈何只得膝行至淳安帝身前,再拜而告:“陛下!臣妾敢担保,梅妃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担保?”秦皇后怨毒的目光恶狠狠落在田贵妃面上,“贵妃以什么担保?是以贵妃之尊、手中之权,还是以项上人头?”
“这……”田贵妃被这阴沉沉的声音激得打了个寒战,惊疑不定地望一望仍旧哀哀哭泣的梅妃,又望一望一脸冷漠的淳安帝,迟疑片刻,一咬下唇,斩钉截铁地道,“臣妾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梅妃绝不会做出这等歹毒之事!”
梅妃身子微微一颤,抬起头来,满面讶然望了一眼田贵妃,美眸中闪过一抹感激之色,随即又垂下头去。
“那么,”秦皇后咬牙切齿的道,“臣妾请皇上宣太医上殿,当面验看那绢花,也好让贵妃心服口服!”她举袖擦一擦眼泪,顺便抹去了面上一抹似有似无的得色。
淳安帝胡子抖动更加厉害,抬手给身边侍应的内监总管打了个手势,那内监总管便道:“传太医院太医上殿!”
太医院院正周方亲自带着太医院最善于鉴毒解毒的三位太医上殿,整整齐齐跪在丹墀之下。
淳安帝示意将那朵紫色牡丹以托盘送至四位太医面前。周方与三位太医头碰头,取出各种鉴别毒物的器具,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换了十来种鉴别方法,才向上叩头:“启禀万岁,此花无毒。”
“什么?”秦皇后和秦家女眷面面相觑难掩震惊之色,秦皇后更是一叠声责问,“你们可曾仔细验看?”到最后声色俱厉,“可要知道欺君是何等重罪!”
周方和三位太医重重叩头:“臣等不敢欺君,此花的确无毒。”
秦皇后身子一软,瘫坐在地,喃喃自语:“不可能……怎会无毒?这不可能!”
秦老夫人则把怨怪的目光毒辣辣恶狠狠瞪向身边一个大宫女,那宫女则一脸无辜回望过去,秦老夫人经多见广,哪里还不知已经遭了暗算?伸手指着那宫女,恨声道:“你……我秦家和皇后娘娘都待你不薄,为何你竟这般吃里扒外陷害娘娘?”
那宫女吓得花容失色,怯怯地道:“奴婢……奴婢怎知……奴婢从小侍奉在皇后娘娘身侧,以娘娘为天,又怎会害娘娘?老夫人这话奴婢可担不起!”
淳安帝冷声道:“秦老夫人,怎么,事情败露便想弃卒保车不成?”
秦老夫人身子一颤,知道自己的话反而引起皇上怀疑,当下不敢再说,颓然垂下头去。
淳安帝向梅妃伸出一只手,柔声道:“爱妃,你受委屈了。”
“臣妾不委屈,臣妾知道,皇上一定会给臣妾一个公道的。”梅妃仰起脸来,点点泪痕衬着娇艳的芙蓉面,说不出的惹人怜爱,她跪的时间久了,双膝酸软一时站不起来,勉强借助淳安帝的力量站了起来,却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几乎扑跌在地。
淳安帝急忙将她拉进怀中,低声安慰。
梅妃破涕为笑,却从淳安帝怀中挣脱出来,低低的道:“陛下,满殿的人呢。贵妃姐姐等人也还跪着呢。”
淳安帝袍袖一摆:“诸位爱妃,诸卿,都平身吧!”
梅妃亲自过去将田贵妃搀了起来,在田贵妃耳边用气音悄声道:“姐姐,多谢你。”
田贵妃报之一笑。方才那种情形,她实在是没得选!即便她对梅妃落井下石,一旦查出绢花有毒,秦皇后也照样不会放过她。更何况,她和几位位分颇高的妃子头上也戴着梅妃所赠的绢花,怎的众人都没事,偏偏皇后中毒了?她可不信梅妃会那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