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庆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叹了口气:“唉,逆事缠身,愚兄心烦意乱,言语不周之处,二位贤弟莫怪。”
“岂敢岂敢,”谢章谢显陪着笑脸,“大哥这样说,岂不显得我们兄弟生分了?”
谢庆摆了摆手:“此事……唉!你们也知道,你们大嫂是顺安侯府嫡女,当年与我成亲之时,嫁妆之丰你们应当还记得。”
“嗯,是啊是啊,”谢章眯起了眼,眼底满是艳羡,他虽然也是嫡子,可是因为老夫人生产之时难产,险些母子俱亡,资质又不如谢庆远矣,所以一向不受父母喜爱和重视,这婚事自然就没法和大哥相比,“想当年,大嫂进门,那一百二十六抬嫁妆着实令人咋舌……”
谢显宽大的袍袖下,悄悄捏紧了拳头,他是庶子,哪里能比得上嫡兄的风光?妻族虽然不是寒门祚户,可是与勋贵之家的大嫂,和官宦之家的二嫂相比,却也与破落户无异。妻子每次来老宅给老夫人请安都畏畏缩缩,像是个初次进城的乡下妇人!
谢庆却并不关心这两个弟弟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愁眉道:“正是这嫁妆惹了祸!我本以为十几年过去,该有人忘了这件事,一百二十六抬嫁妆在这些年里也出过不知多少,我们也不算特别打眼。谁承想,竟还有人惦记着你大嫂的嫁妆,那人……”他想到寇勇,没来由的觉得一阵恶心,“那人原是顺安侯府世仆,因犯了错被逐出秦府,后来不知怎的混进了咱们谢府,竟把你大嫂的陪房秦妈妈弄死,假扮秦妈妈留在了锦荣院,只等时机成熟便要下手偷……”
一语未竟,二总管秦禄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一抬头看见了二老爷三老爷,这才将脸上的慌张掩了掩,规规矩矩行了礼,缓步走到谢庆身边,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什么?”谢庆听罢勃然变色,腾地站起身,衣袖扫过桌面,青花折枝莲的茶碗咣当落地摔得粉碎。
谢显眼尖地发现,谢庆的手都在隐隐颤抖,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很明显,是气的。不知怎的,他心里却觉得一阵欢喜,转头去看谢章,谢章正满脸疑惑望过来,他忙摆出一副担心的面孔,问道:“大哥,出什么事了?”
谢庆深深吸了几口气,把怒火压了又压,勉强一笑:“没什么,只不过只怕今日不能好好招待二位贤弟了。”
这样明显的逐客令,谢章谢显却好像都没听出来,谢章更是站了起来,关切地道:“大哥,你我自家兄弟,说这些做什么?若是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我和三弟虽然不才,可是跑个腿送个信什么的,总还是能做得到的。”
“是啊是啊!”谢显也站起来,一脸恳切。
谢庆皱眉想了想,纸里终究包不住火,何况这两人素日紧盯着府里不放,终久还是会被他们打听出来,与其如此,还不如明说了,于是点了点头,缓缓坐下,命谢禄:“把人带过来!”
三总管谢寿忙把伺候的丫鬟小厮全都打发了,亲自上来把碎瓷片收拾干净,又给谢庆重新上了茶。
不多时,几个粗壮的家丁拖死狗一般拖了遍体鳞伤的寇勇上来,往地上一掼,垂手退下。
寇勇倒在地上,呼呼直喘,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了。脸上却有些不正常的潮红,抬眼看了看谢庆,呵呵一笑:“伯爷,您瞧瞧您头顶上啊!”
谢章谢显狐疑的往谢庆头上一瞥,干干净净,发丝一丝不乱,什么也没有啊。
“哈哈,好大一顶绿头巾啊!”寇勇神色猥琐,“你怎么也料不到吧?您那位端庄娴淑的夫人,何止百次在我身下喊我‘亲达达’!哈哈哈!”
寇勇本人生的一张驴脸,狮鼻阔口,一对绿豆眼,十分猥琐,如今又受了伤,两颊红肿口唇破裂,样子更加丑陋。
谢庆只觉得一阵反胃,几乎要吐了出来。
谢章谢显同时举起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你不信?”寇勇眼放蓝光,口沫四溅,“你那夫人肚脐上方有一颗红痣,左大腿上有一颗痦子……”
“住口!”谢庆气得咬牙切齿,拿起茶杯狠狠砸向寇勇,寇勇本来便动弹不得,立刻被砸得头破血流。
然而寇勇并未因此而停止污言秽语,反而说得更加起劲,“我们昨日还曾颠鸾倒凤来着,若是不信,你不妨瞧瞧你媳妇胸口上是否有一个牙印……”
“啊?”谢章谢显一声惊呼,满面震惊,眼底却有着掩饰不住的讥嘲与幸灾乐祸。
“贱人!”谢庆牙关咬得咯吱吱直响,立刻一声怒吼,“把那个贱人给我叫来!”
“嘿嘿,”寇勇犹嫌不够,继续说道,“不光是她,她房里的丫头,除了珊瑚那个小贱蹄子,都已经是我的女人啦!老子可不像你,是个中看不中吃的,老子一次要两个女人才行!啧啧啧,你那通房小莲更是尤物,花样那叫一个多呀!嘿嘿嘿……”
“王八蛋!”谢庆已经在失控的边缘了,一脚踏上,将寇勇下身踩在脚下,运足全身尽力将那惹祸的根苗碾碎。
寇勇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晕死过去。
谢庆暴怒之下,自然便没发现寇勇自从进来之后便浑身发颤,而且是那种兴奋到极点的颤抖,但他被动了大刑,一条命都没了多半条,何以这样兴奋?
谢禄忙上前简单料理了寇勇的伤势,这段公案还不算完,此人可死不得!
谢庆嫌恶地把鞋底在地上蹭了几蹭,稳了稳心神,只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堵得一口恶气难以纾解,想了想吩咐谢寿:“去叫两个稳妥的稳婆过来,叫你媳妇去小莲屋里搜一搜,顺便把夫人房中的丫鬟,全部带来!”
谢章谢显对视一眼,忙站起来道:“大哥,我们这便告辞了……”
“别呀,”谢庆冷厉地看了他们一眼,慢慢说道,“看戏要看全套,二弟三弟,你们说是不是?”
不多时脸色苍白的大夫人和她房里的丫鬟婆子全部带到。
谢庆定定看了大夫人一眼,冷笑道:“夫人,你可真是我的贤内助!”他把那个“贤”字咬得极重,似乎要碾碎了似的。
大夫人打了个寒战,颤声道:“老爷……”
谢庆一摆手,稳婆拉着丫鬟们进了耳室,片刻之后出来回禀:“伯爷,没有一个是处子。”
谢庆笑容冰寒,点了点头:“好,很好。”他锐利的目光又落到了大夫人脸上,“夫人,要不要为夫叫人给你检查检查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