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进来先向皇后行礼,口称:“儿臣叩拜母后,母后金安。”
秦皇后脸上露出慈爱笑容:“你们三个怎么来了?”
年长的那人道:“儿臣等奉父皇之命来请母后入席。”
秦皇后忙站了起来,虽说是带话,可那也是皇上口谕。
梅妃眉头一蹙,十分不满,当先这年长的是三皇子,田贵妃的儿子黎王南宫允康。田贵妃是梅妃的表姐,所以亲缘上来说,南宫允康还是梅妃的表外甥,是同一挑战船上的人,怎的今日南宫允康要跟她唱反调?他明明看出来自己是要给皇后难堪的!
这时南宫允康带着五皇子谦王南宫允澈和九皇子南宫允业来给梅妃等人行礼,悄悄给梅妃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
梅妃含笑还礼,脚步轻盈走到一旁,口中犹自笑道:“既然三位皇子要表孝心,本宫怎好阻拦?便把这个奉承皇后的机会宋玉你们也罢了!”
南宫允康依旧是谦和有礼的微笑着:“多谢梅母妃。不过母后向来最疼五弟,这个美差,不如还是交由五弟来完成吧!”
南宫允澈一双眸子黑沉沉的黑不见底的夜一般,斜斜瞟了南宫允康一眼,薄唇一勾,冷声道:“自告奋勇的是三哥,因何要让我去?”他嗓音低沉中带着一股奇异的魅力,像是磁石一般吸引着人往下坠,坠了下去才发现底下竟是无底深渊,与其说邪气不如说邪恶。
南宫允康一点也不生气,浅浅一笑,悄悄在南宫允澈耳边道:“万一三哥选的不合母后心意,岂不是要惹母后不快?五弟最得母后欢心,便是选错了也不打紧的。”
南宫允澈并不答话,只是微微斜了眼角看着南宫允康,唇边带着的是明显的一抹不屑。
南宫允业忽然笑着向那些牡丹花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笑:“哇哦,好香的花哟!”抢起一朵“红云飞片”簪在自己鬓边,笑着回首,大声问,“母后,儿臣戴着好不好看?”
南宫允康举起衣袖咳了两声,南宫允澈微微侧脸,轻轻哼了一声,咕哝了一句什么。
秦皇后忽然问:“澈儿,你在说什么?”
南宫允澈身上的阴郁之气忽然在这一瞬一扫而光,谦卑地躬身行礼,诺诺答道:“儿臣说……儿臣说九弟眼光十分独到,这朵花配母后正合适。”
谢青萍心中纳罕,这位五皇子变脸真快呢。不由想起,前世里对五皇子的记忆——五皇子在帝后面前怯懦胆小,私下里却孤僻乖戾狠辣,也因此被帝后所厌弃,据说谦王府后花园的水井里全都是累累白骨,谦王府里服侍的下人每隔一个月都要换一茬,谦王府甚至还单独辟出来一个院子用以关押疯子,谦王戏称“百戏园”,平日里最大的消遣便是看疯子打架。
除此之外,谦王还有个克妻名声,凡是与他有婚约之人不出百日必定生命垂危,一旦解除婚约则不药而愈。有不信邪者则枉送了性命。到谢青萍死时,谦王府还没有女主人。
前世她专注于林家后院,除了生意往来,从不曾过多关注这些皇亲贵戚。今日初见谦王,不由多看了两眼。
南宫允澈似乎发觉有人在看他,目光精准的头射向谢青萍,那两束目光却似淬了毒的利剑一般,令人一痛又一麻,直欲丧失所有知觉。谢青萍一凛,生怕招了这位怪王的反感,忙收回目光,垂下了头。
秦皇后略一点头,眼神里掠过一丝失望,抬手命南宫允澈平身,又问南宫允业:“业儿,你替母后选的花是哪一朵?别让你父皇久等了。”
南宫允业歪着头仔细挑选,终于选了一朵“烟绒紫”,这朵花颜色深紫,花瓣上还停着一只玉色蝴蝶,偏头回首看向秦皇后,怯怯地问:“母后看这朵如何?”
秦皇后微微颔首,和蔼的道:“业儿眼光不俗,母后今日穿的是大红,若是簪红花倒有些累赘了。如此……”
“九弟,”南宫允康口角生春,轻轻一推南宫允业,“还不快去替母后把花簪好?”
秦皇后身边的女官已经把皇后髻上的牡丹绢花取了下来。
南宫允业一蹦一跳上前,给皇后戴上了花,秦皇后款款起身,淡淡一扫余下的牡丹花:“梅妃有心了。剪绒……”
皇后身后的女官剪绒忙带人接了牡丹花,收好。
皇后这才携着南宫允业的手,起身去举办宴会的乾元宫云意殿。
官眷们也起身跟随。
有位妃子轻轻问道:“梅妃姐姐,你这绢花是哪里得来的?如同真花一般娇艳不说,还有真花相同的香味,实在难得。”
梅妃得意一笑,曼声道:“这有什么?你也知道,本宫素来爱梅花,所以宫里的内监总管便想着法儿给本宫搜罗各种梅花,前些时无意中发现一家专门做绢花的铺子,各种梅花都有,非但惟妙惟肖而且还有真花相同的香气,便给本宫买了些来,如今本宫把本宫宫里的偏殿梅心殿专门辟出来摆放那些梅花,还花大力气弄了些白晶石来,充作雪花,如今,只要本宫想要赏梅,不必等到冬天冒风顶雪,便可一览无余……”
那妃子啧啧称羡:“还是姐姐好福气,也是皇上偏疼姐姐,偌大一座广寒宫只给姐姐一人住着。这是妹妹们想也想不来的!——只不知,那铺子在何处?”
官眷们也都支棱起耳朵仔细听着。绢花谁家都有,巧手的匠人哪家也不缺,可是能做出这般惟妙惟肖的花朵,还是有天然香味的,却谁家都没有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不想每日里都是漂漂亮亮的?大夏盛行簪花,金玉俗气鲜花水灵,因此闺中女儿斗艳,多半都要看谁头上的绢花更加精致。如今听闻能戴上皇后娘娘凤首的绢花可以买到,谁不留心?
又恐怕梅妃不肯说,心里直如挂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直到,梅妃轻轻吐出“盈然绢花铺”五个字,才算是一颗心落回原处。
谢青萍搀扶着老夫人,缓缓走着,目光落在秦皇后髻上那一朵雍容华贵的烟绒紫上,唇畔勾出一个幽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