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力气大的婆子赶了过来,将那鸳鸯猫儿赶了出去,喊来侍卫捉住。
谢青萍亲自扶了老夫人到自己内室躺下休息,文竹带着小丫头们收拾屋子。
“好妹妹……”文竹含泪扶着箬竹在谢青萍外间的短榻上躺下,叫小丫头帮着灌了一杯热水下去,又在耳边好一阵呼唤,箬竹才慢慢睁开眼睛,只是双眼无神,脸色和唇色惨白如纸,仿佛灵魂都已经离开了躯体。
文竹叫茉莉端了一盆温水过来拿了干净手绢给她擦拭伤口,箬竹这才一声尖叫,从短榻上跳了起来,“啊——救命!”
文竹和茉莉费了好大力气才按住了她,柔声道:“好妹妹,亏你这份忠心!自己害怕成这样,还冲出来护住老夫人!”
“不!我不要!”箬竹尖叫,状若疯狂,“是谁!是谁害我!是谁推我出来的!”她伸手捂住脸,呜呜的哭,“文竹,我的脸……我的脸是不是毁了?”
文竹轻轻一叹,只得安慰道:“你救了老夫人,老夫人不会亏待你的,便是损了容貌,老夫人也一定会给你找一个好归宿……”
内室里,老夫人也早已醒了过来,在谢青萍服侍下喝了一盏安神汤,静静听着外面箬竹高一声低一声的尖叫,脸色越发阴沉了。
谢青萍一脸局促,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箬竹泪水涔涔,泪水沾上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痛,心头焦躁起来,夺过文竹手里的帕子捂在伤口上,又推文竹:“去给我取面镜子来!我要看看——”她狠狠咬牙,“若让我知道是谁推了我出来,我必定叫她比我痛上百倍千倍!”
文竹默不作声,起身拿了一面镜子递给她。
箬竹接过来仔细一看,却见自己脸上四道血痕从眼下斜斜直至脖颈,伤口血肉翻卷,犹有血丝不断渗出,将文竹早先撒上的止血药粉重开,看起来十分可怖而丑陋,她又痛又气又恨,将镜子狠狠摔在地上,又是一阵咬牙切齿的痛骂:“贱人!贱人!若叫我知道是谁,必然将她扒皮抽骨!”
“好丫头!好气性!”老夫人的声音冷冷在内室门边响起。
箬竹大惊失色,这才发现自己所处的屋子是谢青萍正室的外间,不由得怨怒地瞪了文竹一眼,忙过去跪下了:“老夫人恕罪,奴婢惊扰了老夫人,还请老夫人……”
文竹也在箬竹身边跪下,哀求道:“老夫人,箬竹也是受了惊吓,所以才大呼小叫起来,还请老夫人恕罪。”
老夫人微微冷笑:“方才好险,若不是你这丫头飞扑出来相救,只怕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被那猫给拆了!”
箬竹心中微微得意,原本因为喧哗失了规矩怕被惩处的恐惧登时退了下去。
却听老夫人继续说道:“护主是大功劳,本该给你重重赏赐的……”
箬竹心中一喜,便觉得脸上的伤也不那么痛了。
“本打算把专门给我调理身子的大夫找来给你用,”老夫人话锋一转,“但,你既说出来救我本非所愿,甚至还要将把这份大功劳送给你的人如之何,可见你本不把这件事当做顶要紧的一件事,在你心目中,保全自己比护主要重要得多……”
“老夫人!”箬竹吓得连连叩头,脸也白了,哭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为了老夫人,哪怕让奴婢去死,奴婢也是心甘情愿的!只不过……只不过,奴婢到底是个年轻的女孩子,爱惜容貌也是人之常情……”
老夫人冷冷一哼:“不必多说了!萍丫头是用不起你这种心性高的奴婢的,我们谢府里也不敢用你这样心思狠辣之人!来呀,给我撵了出去!她的东西全都收拾了给她带走!也算她平日没有白白服侍了萍丫头!”
箬竹全身的骨头都软了似的,瘫在了地上,除了哭,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能说什么呢!先前说的话老夫人全都听见了!
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檀香亲自带着粗使的婆子去箬竹房里收拾她的包袱,因是要带出府的,总要没有妨碍才行,因此那些东西都是檀香一一检查过的,过了不多时带着粗使的婆子提了两个大大的包袱过来,脸色异常难看,走上去在老夫人耳边低语几句。
老夫人半眯的眼眸猛然睁开,伸手猛地一拍桌子:“岂有此理!”
屋子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自然,此刻众人已经又重新聚在了花厅里,地上淋淋漓漓的鲜血早已收拾干净,也拿香熏了屋子,再闻不到半丝血腥气。
老夫人脸色气得铁青,冲檀香一点头:“去请伯爷和夫人过来!”
待檀香走后又对齐嬷嬷道:“你先前说了那么些莫名其妙的话,我还以为是你老糊涂了,我虽然多年不管事,可还是圣上亲口加封的三等诚意侯夫人!”
齐嬷嬷躬身,恭顺应了一声“是”。
已经过了晚膳时辰,谢青萍这里却没有传膳,老夫人都没心思吃,谁还敢触霉头呢。
谢庆和大夫人很快便来了,大夫人容色憔悴,鬓边一缕银丝分外令人惊心,一向保养得宜的脸似是瞬间生出了细细密密的皱纹,使她看上去老了二十岁,精神也不大好,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跌倒。
谢庆也满脸郁气,只是强打精神。
张妈妈和珊瑚紧紧跟随在后,手里提着食盒,里面装着给老夫人添的菜。
眼看着谢庆和大夫人行礼,老夫人坐在那里却纹丝不动。
谢庆略略尴尬,太高了声音,重复道:“儿子给老夫人请安,今日大厨房做的荸荠汤和笋丝茭白味道还不错,儿子特地带了来给老夫人添菜。”
老夫人这才缓缓开口:“原本孝心也不在乎是否过来请安,或是想着添菜,只要家宅安宁,便是你的孝顺了。”
谢庆听着老夫人口气不对,忙跪下了:“惹老夫人动怒,是儿子的不是,还请老夫人凡事不要介怀……”
老夫人一声冷笑:“我是不想介怀,本来,我上了年纪,又一心向佛,这府里乌烟瘴气也好,一派祥和也罢,都不打算理会的,可是,我虽然已经住进了佛堂,竟还有人,多嫌着我!”她锐利的眸光,利剑一般射向茕茕孑立的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