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她双眼惺忪,口齿黏腻,“我有些怕,你把短榻移过来,离我近些。”
文竹忙答应了:“奴婢也担心着呢,虽说上了药,可毕竟没看大夫,万一半夜发起烧来可怎么好?”说着叫小丫头抬进来一桶新汲的井水,并准备好了铜盆、巾帕等物。
所幸谢青萍并没有发烧,只是一夜都睡不安稳,往往从梦中惊醒,总不忘扣一扣床板,低声问一句:“你还好吧?”当然,她可不承认她是关心皇甫谦,她只是怕第二天起来发现自己身下睡了一个死人。
皇甫谦有时候敲一敲床板,有时候却是低低笑一声。
次日,谢青萍等不得天大亮,便悄悄掀开一块床板,探下头去。
恰巧皇甫谦抬头,于是谢青萍的额头便硬生生撞在了铜质笑弥勒面具上,生疼。
谢青萍一边揉着额头一边移开身子,低声埋怨:“你就不能仔细点?”
皇甫谦低声笑道:“我还以为闹老鼠了呢!”
谢青萍也不理会他话中的讥讽,伸手便去摘他的面具。
皇甫谦伸手一挡,厉声道:“你要做什么?”
“哼!”谢青萍也冷笑,没好气的道,“我什么也不做!你最好发烧烧傻了!我乐得甩手不管!”说着便要把那块床板盖好。
皇甫谦呆呆盯着自己举着的手,眸中一点无奈,一点自嘲,全部被苦痛遮没,半晌,缓缓放下手去,轻轻说了一句:“对不住。”
谢青萍一挑眉:“这可不敢当!您是谁?堂堂的鼎鼎大名的逍遥公子!我是谁?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庶女罢了!怎么当得起您一句‘对不住’!”一把拉开纱帐,苦兮兮地道,“文竹,茶!”
文竹用衣袖掩着,一共端了两壶茶过来,用身子挡着递进纱帐中。
谢青萍接了,把一壶茶贴着皇甫谦的面具放进暗格中,又叫文竹拿了几块点心也放进去,就把挡板放好,再不说话。暗格空间虽然逼仄,但是取水和吃点心还是勉强能够做到的。
文竹有些尴尬的探进头去,在谢青萍耳边低声说了句话,谢青萍连耳朵都红了,嗔道:“你怎么不早说!”
文竹垮下脸来:“奴婢也是……也是才想到。”
谢青萍皱眉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他大概不急,否则不会不说的。”
文竹急得直跺脚,姑奶奶,您是个黄花儿大闺女,公子是个年轻男子,他怎么好意思跟您说他内急啊!
虽说置之不理,谢青萍的心却也是悬着的,文竹所说的的确是一件大事,她可想象不出闻名天下的逍遥公子会在暗格里方便,可若不,难不成活活憋死?
所以中午的时候,她借口午睡,叫文竹把纱帐锦帐一齐放下来。
然后掀开一半被褥,打开机关,红着脸把一样物事塞给皇甫谦。
皇甫谦微微一愣,实在没想到谢青萍会塞给他一个粗陶罐子……
旋即,眼中也闪过一抹羞涩,他已明白过来这罐子的用途了。
“那个……”谢青萍面红耳赤,“你用的时候提前通知我一声,我好避开。还有,你若渴了饿了,都要及时跟我说,我这里缺医少药的,本就不利于养病,饮食上再亏待了你,我心里可就过意不去了。”
皇甫谦出奇的没有出言讥讽,只是点了点头。
就这样,皇甫谦在谢青萍房里养了五天病,谢青萍想尽办法,又弄来了些外伤用药,给他换了两次药;饮食上,也尽量加一些补益药物,只可惜她本来便是个不受宠的庶女,所得的份例并不多,只好叫文竹买通了二门上的婆子,让她们帮着买些。
第六日,谢青萍的烫伤也好多了,可以下地活动了。
闷了几日,只觉得浑身难受,便由文竹、石竹搀扶着到院子里走了走,回来的时候,心情也轻快了很多。
回到房里,石竹去准备茶水点心,文竹便扶着谢青萍在桌旁坐了。
一室静谧中,忽然清风微动。
谢青萍若有感应,扭头一看,皇甫谦已经朗然立在床前,一身宝蓝色衣衫衬得人美如玉,虽然慵懒之态不改,却没有半分违和感。
皇甫谦弹指掸了掸袍子,笑道:“没想到,你的手艺还马马虎虎过得去!”
谢青萍哼了一声,有一种人就是不知感恩,她为了不让他赤身露体出乖露丑,日日窝在床上给他裁剪缝纳,衣衫鞋袜样样俱全,因为太过劳神,致使自己的伤势反反复复!看来,人的确不该有同情心!
皇甫谦并不在意,在屋子里走了几步,自我感觉良好,然后才说:“墨羽方才已经过来联系过我,你家府邸内外、周围的暗探已经都撤了,我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这便不打扰了。何况你那棺材实在让人睡得不舒服!”
对这种人,谢青萍心里升起无边的无力感,只挥了挥手,示意“您请便”,连头都没回。
皇甫谦摇头一笑,从怀里摸出一个琉璃瓶,并一张字条,放在了谢青萍枕头边,身子微微一晃,便已消失在房中。
过了片刻,文竹回来,发现皇甫谦走了,有些茫然的问:“公子便这样走了?”
“不然还怎样?”谢青萍有气无力地道,她这些日子可是连一个好觉都没睡过,又费神给皇甫谦赶制衣衫等物,只想蒙头大睡四五日!
“哎呀小姐!”文竹一跺脚满脸可惜的埋怨道,“你知道有多少闺中少女巴不得公子……”
“停!”谢青萍蹙眉,“文竹,既然你这样倾慕你家公子,那几日为何不赶着上前伺候?”
文竹垂头丧气,垮着脸道:“奴婢倒是想,可是,也得有那个福分啊!”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叫你采的花呢?快拿来,我有大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