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她,尚还未知,她未变,世界也未变,那时的她只是目光狭隘的以为,美好的便是一整个世界。
自那日之后,她一直未去上课,父亲只以为她身体不舒服,便向学校请了几日的假。可已经一周了,她却还是那副了无意愿的样子,父亲不禁心急的问了几句,她却突然哭了。
那日,言知寒哽咽的说要回国,她说,再也不想待在日本。
言父毕竟只是一个男人,考虑的未曾有那般细腻,只当是她耍起了性子,想家了,便呵斥了她几句。
“言知寒,你知不知道,我来日本最大的原因是为了你能够有一个更好的教育?!”言父叉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叱责:“而你,我且不论你能不能在两年后你究竟要报哪一所大学,现在,你告诉我,除了日语,你究竟学会了什么?!就这样,你还有脸和我说要回国?!”
言父的话一句句在她耳旁化成了一种平淡的噪音,无内容,只是一种枯燥的声音。她甚至不在意言父何时说完的,只知道,这种日子还无法结束。
她重新回到学校了。
恐惧和紧张让她心力交瘁,那日的一切都在重复,被冰冷的水从头上泼下,衣服肮脏不堪,身上的伤痕更是多了几处,她平淡的眼眸中的怒火已被磨平,安然理木沉静的等着她放低姿态来求她的那一刻。
经过几次索要,身上已是身无分文,这日,放学她再次被拦截,还未等她们开口,她低敛下眼眸,将手中书包甩至地上,“书包给你们,里面还有一部手机你们卖了吧,但是请你们告诉安然理木,中国有一句古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放屁!”一旁的女生再次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她脸上的青紫的伤痕上再多添了如此一抹红色的指痕,言知寒冷笑了一声,她站直身子,嘴角的笑容牵动着伤痛之处,她白净的素手轻轻握住了自己的衣领,她笑,她问:“然后呢,是不是最后就要这样了呢?”她用力扯开自己身上的衣服,那三个女生皆是一愣,言知寒低头将身上的水手服上的衣扣一颗颗解开,眼泪从眼底涌出,即使这般,她仍在笑,她边解开衣扣,边向前走去,她死盯着领头的那个女生,问道:“安然理木还让你怎样,接下来是要让我去新宿(东京著名的红灯区)去阻街么?!”
那几个女生愕然的看着她这般绝望的样子,错愕的被逼着一步步向后退去,她身上的水手服被她甩在了地上,身上仅穿着一件清凉的小可爱,天那么暖,她浑身却在瑟瑟发抖。
“够了。”那么熟悉的男声,那般阴郁的男声,从身后传来,言知寒轻阖下眼睛,泪水带着炙热的耻辱感从体内蒸腾而出,她站在原地未动,听着脚步声渐渐走近,一件衣服搭在了她的身上,言知寒睁开眼睛,看着他站在她面前,认真的为她穿上衣服。
“我该拿你怎么办…”安然理木帮她穿好衣服,无奈的轻抚上她已被泪水沾湿的脸颊,轻叹。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我?!”她不闪不躲,哀怨的目光直直的对上他黢黑的眼眸,喑哑着嗓音问道。
“为什么一定是你?若是我能知晓这其中的缘故该多好…”他冰凉的指尖沾染上她温热的眼泪,安然理木的声音微有些柔软的媚然,他轻声低喃:“那日,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为什么你不能像她们那般听话,又为什么这般倔强,若是你能够乖乖巧巧的听我的话该多好…”若是那样,那鲜少的兴趣便只会渐渐灭亡…似是喟叹一般,安然理木轻舒了一口气,淡淡的洒在她的鼻息之间,言知寒不愿的别开了脸,躲避了这般亲昵的状态。
她还是未变…
安然理木失望的摇了摇头,眼前的她已是这般狼狈了,却依旧还挺直腰板傲然以对他,既然如此,他或许该换一种方式,一种更加残酷的方式来达到目的。
生活似是又回到了最初的轨道,她还是一个人,一切像是都没有变过,能够重回这般平静的生活,她对上天心怀感恩。
安静的时光并未持续太久,甚至她脸上的伤痕还未消去,这日傍晚言知寒收到了警视厅的一个来电,才知道,原来,一切还并未结束。
他们让言知寒替父亲准备几件衣服送去警视厅,言知寒惊愕之余不知所措,颤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警视厅告诉她,原来父亲公司有人举报父亲在职期间亏空公司财务,并且对女下属进行言语性骚扰,现扣押彻查此事。
言知寒知道事情或许不是这么简单,她从家中翻找出几件干净的衣裳,便搭车赶去警视厅,言父坐在讯审室中,一脸颓唐,但在看到言知寒匆匆赶来担心不已的样子,他硬是强撑出一副笑颜,努力安慰着已泪流满面的她。
明明知道父亲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却一定要将这些事情栽赃于他身上。
第二日一早,言知寒站在父亲工作的公司楼下,找到了那名控告父亲性骚扰的女职员,那名女职员看起来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却是一副干练能干的样子,见到言知寒后,她直接开门见山的告诉她:“言小姐,很抱歉,你父亲是一个好的上司,但这件事情,你或许该找的并不是我,这件事并非是我能决定的。”
她的话语之中有太多的含义可以推敲,甚至不用推敲,她便已经知道,是他。
他并未结束他的游戏。
当她再次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安然理木浅笑着看着已被他拔去一身利刺的她。
“请你,放过我父亲,之前无论我做过的什么,都与我父亲无关,他是一个好人,请你不要这样对他…”她早已泣不成声,只低着头,哀求他:“他这般年纪,请你不要这样对他…一切都由我来承担,我不会再反抗了…拜托你…”
她的声声哀求在他耳中让他觉得格外刺耳,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她,他想要她对他温顺,可却不喜欢她扔下尊严,毫无傲气的样子。
还真是矛盾…
安然理木有些困扰的揉了揉太阳穴,少顷,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浅笑道:“来,坐这里。”
言知寒不知他究竟的目的是什么,听他如此说,她稍稍犹豫了一下,见他脸色因她的犹豫而有些不悦,她连忙走至他身旁坐下。
她坐下的位置,和他稍稍有一拳的距离,安然理木并不喜欢这样的距离,他稍一用力便将她拽至自己身旁,像宠溺一个宠物一般,轻抚着她发丝,言知寒紧张的屏息不言。
对于他的亲昵,她难受的想要躲开,可脑海中父亲那颓然的样子,让她的理智一直克制住她的意念。
“在我身旁,乖乖的呆着,直到我厌倦。”这是他的条件。
言知寒难堪的看着他,眼底的厌憎这般显而易见,安然理木自然知晓,他伸手轻阖下她盛满厌恶的目光,柔声胁迫道:“小寒,收起你的利爪,抓伤了我,后果你承担的起么?”
“可我真的不喜欢你…”她哽咽的低语。
“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子书辰。”提及这个名字,安然理木眼中闪过一丝戾光,但转瞬,他轻展笑颜:“不过没关系,在未来,你的身旁,只会有我。”
“不可能!”对于自己的隐私被他调查,言知寒愤怒异常,“安然理木,你以为你究竟是谁?!你怎么可以那么任性的去决定一件事情?!”
“现在,你还不知道我是谁么?”他淡淡一笑,看似宠溺的轻点了一下她微微泛红的鼻尖,笑道:“乖,别在任性了,伯父还在等你。”
他怎么可以用这般温柔的表情和口吻叙述着一件这么残忍的事情?!
言知寒紧咬着唇,眼眶殷红的看着他,颤巍巍的哭道:“你明明…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他…”
“等你见到他的时候,你会感谢我今日帮你的抉择。”他轻叹,将她轻搂在怀中,小心的安抚着已无力再去挣扎反抗的她。
那时的她,并不知晓,甚至现在的她,都尚未知晓他这句话所说的含义,但在不久的将来,在痛彻心扉之后,她再次想起这句话时,却已毫无意义了。
“等我见到他之后,是不是,就可以离开了?”她任命的闭上了眼睛,双手冰凉的安放在膝上,低声问道。
“或许。”安然理木给了她这般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若是那时,他已经厌倦,自然会放手。
可言之寒却将此当成了一句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