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依旧继续讲着课,子书辰倚靠着座椅默然的带上了耳机,白色的耳机线软软的贴着他细腻的脸庞,阳光暖然打下,他懒懒的将窗帘拉过,他的每一个动作,极轻,却不刻意,言知寒微微侧脸,余光扫过他轻阖眼眸的脸庞。
“小辰…”她看着他,却欲言又止。
“嗯?”子书辰微抬眼眸,嘴角轻挂起一抹淡笑,鼻间慵懒的轻哼出一道微微上扬的尾音。
“…没什么了。”她浅淡一笑,便再也不言。
她总是这般,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从小至今,未曾变过。
子书辰微敛眼眉,淡笑不语,时隔多年,他终是有诸多改变,幸好,她几是未变。
耳机中那清澈干净的钢琴曲调,整曲未有多余的歌词,他从言知寒背后将耳机轻塞入她耳中,她一瞬间惊慌之后,便回头错愕的看去,而他却低头浅笑着翻看着桌上的书籍。
课堂前方老师仍旧在讲课,言知寒目光怔然的看向讲台,这首歌他在MP3不知是只有这一首还或是一直单曲循环,她摘下耳机,轻放于他修长的手中,“《lovetobelovedbyyou》?很好听。”她低缓的,沉静的声音在这寂然的课堂中未显突兀,也让他不禁莞尔。
“这是我…”子书辰似是要脱口而言出什么,却忽然戛言,转瞬,他缓笑:“…这是我一朋友弹奏的。”
她回头扫过他略有敛然的笑意,脑中再次翻过今早那名在他车上的女生,她正身坐好,目光凝然的看向课本,半响,才回应了一声,“嗯。”
她性子本不是这般沉静的,回来之后,他只觉,有时,她静然的模糊,像是一个烟雾朦胧的幻象,触不到,摸不着,只能瞧着。
午间,言知寒接到了一通来自日本的电话,她看着这串熟悉的号码,心中微微一慌,便下意识的握住手机向教室外走去。
电话接通,言知寒并未出声,只指尖微凉,指骨在细白薄嫩的皮肤下突兀清晰。
明明是这般慌张,可她却竭力表现的平淡无事。
“小寒。”电话那方,那道阴柔的声线如同滑腻的蛇,只需一瞬,便紧紧的锁住了她的咽喉,言知寒沉默的屏住了呼吸。
“你还是学不乖,我说过,我会陪你一起到中国,为什么就不能多等我几日呢?”他的国语尚还略显僵硬,可语气中那戏谑的语调却浓意未减。
“理木君…”少时,她沉声开口,轻声唤道。
“许久未听到你的声音,我甚为想念。下周,我就到中国了,小寒,想我了么?”此时,安然理木正跪坐于传统日式和屋内的矮桌旁,他轻抿了一口清酒,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
“ごんめね、彼を見てします,だから、二度と逢えたくない。”(对不起,我见到他了,所以,我不想再见到你了。)提及子书辰,言知寒声调这才微微有些上扬,似是有所依附的勇气般,语气中压抑的紧张微缓。
“嗯?”安然理木偏头不甚在意的低头抚平了自己身上深青色甚平,而声音却越发的低柔,“小寒,这次原谅你用这种口吻和我说话,你明知自己无法逃脱。那么,下周见。”
明知会触怒他,言知寒却不得不重复道:“理木,我已经见到他了。从三岁至十七岁,他占据了几乎和我生命的长度相近的时间,为什么你一定要阻碍我?!”
“记得想我。”安然理木强势的打断了她絮然的话端:“我安然理木看上的女人,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不要妄想以任何理由逃开!”
语毕,他蓦然挂断了电话。
言知寒低头紧咬着唇,握住电话的手渐渐无力的垂落。
他总是这般,迅然而强势的霸占了她的生活,占据了她的人生,而她,却甚至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言知寒轻舒出了一口沉淀已久的闷气,她转身,淡漠一如平素。
脆弱有的,悲伤有的,紧张有的。
可不管多少情绪纠缠,理木安然既定的事情,也不会改变。
看似阴柔温软的他,性子却强势的无人能阻。
曾经她没办到,如今,他家族势力在日本更是扩张,让她以何等力量阻挡?
就算阻挡,就算反抗,也只是螳臂挡车这般罢了…
多想终是无意,窗外阳光这般暖然,正午这般好的时分,她回到教室,抱着一本书闲散的溜达至天台,本是想躲开教室中烦扰的人群,却恰巧看到子书辰懒散的躺在天台上,一副闲适安逸的样子。
“小寒。”他淡声启口,密长的睫羽轻阖,阳光下在净白的眼底打下了一层扇形的小小阴影,“听到脚步声便知道是你了。”
“嗯。”她寻找了靠近他的一遮阴处,蜷膝而坐,下巴懒懒的搭在膝上。
“还没找到可以一起玩儿闹的朋友么?”他微微眯眼,看向她,清声提及。
言知寒略显沮丧的摇了摇头:“可能我在日本待久了,还终是有些差异,无法融入。”
天色如洗,暖风浮吹着树木辛辣温热的草木气息缓缓推动着时间前进。
“从小,但凡若你有心,便无所阻距。”他平淡的嘴角轻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意,可笃定之意却无一丝玩笑之意。
言知寒不禁莞尔轻笑,她目光极淡的看着天空的某处,回道:“我哪有你说的那般厉害,若真如你说的那般,我岂不是无往而不胜?”
子书辰嗤笑出声,却并未反驳。
晚夏天台的风声渐渐清晰,良久,他打破这份寂然的氛围:“其实,你变了。”
“嗯…?”她倦然的微微抬起眼眸,慵然的轻哼。
“若是五年前的你,在昨日那般情况下,你定不会随他离开。”
“…嗯…”她释然的缓然微笑,鼻腔中带着丝丝困倦的睡意回道:“我已经十七岁了,不再是你那个任性妄为,无所顾忌的小寒了。”所以,这样的我,你还会喜欢么?
“嗯哼,”子书辰打趣的看向她,逗弄道:“十七岁咯,再有一年就成年了,你可曾记得小时候答应我什么么?”
言知寒微微一怔,她眸中闪过一丝涩然,“不记得了,我答应过什么么?”她无辜的装傻,而子书辰却信以为真。
“你答应过,等你成年的时候…”他故意说至此便清了清喉,言知寒微微一怔,颇为紧张的看向他,他顿时笑道:“我只是随意试探你,难道你小的时候还答应过我在你成年的时候嫁给我么?瞧你紧张的。”
像是幼童紧抓着一只色彩斑斓的新气球,兴高采烈的走在遍布鲜花的草地上,一只黑色的乌鸦飞过,尖锐的爪牙撕碎了那饱满的气球。
“砰——”一声。
言知寒脸上清甜的笑容在一瞬间毫无防备的松垮。
“小寒,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只是想咱们可以像爸爸妈妈一样,能够住在一起,咱们便可以不用每天出门就能够一起玩了。”
“小寒,妈妈说,我娶你才能和你住在一起,可是妈妈也说了,只有长大才能娶你,什么时候才算是长大呢?”
“小寒,听说隔壁的姐姐说,18岁的时候,就算是成年,也就是长大了,那时候,我来娶你,这样,我们天天一起玩。”
那时,他年少无知,她童稚烂漫。
这话,本是被他们遗忘在童年之中的无忌稚言。
可林秀芬,却在言知寒12岁之前曾经为她做的成长日记中,恰时记下了这些回忆。
而那本日记,在言知寒离国之前,已转交于言知寒手中。
她以为,那年少的无妄之言,只有她记忆深种。
在他提及的那一瞬间,她以为,童稚并非玩笑。
原来,希望破灭,竟是这般苦涩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