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安然理木又是那般笃定她一定会在那里等她。
除了长辈,从未有人会忤逆他的决定,而她,只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个人,他看着她抱着饭盒从他身旁走过,看着她走出了教室。
安然理木低头拿出了今日的《纽约时报》翻看着,在她离开后的十分钟后,他才起身慢慢向天台走去。
她不在。
天台那般空荡,他以为,是她躲在天台的角落,所以他并未看到她的存在,于是,他在这个不大的天台兜兜转转了三圈。
可她真的不在。
那天,他站在天台等了她一个中午。
他甚至连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耗费一个中午的时间,去等一个只有过一次对话的普通人。
回到教室的时候,她坐在桌子前,依旧翻看着那本泛黄的本子,安然理木走到她的面前,原本喧闹的教室忽然静谧,他脸上的怒意渐渐平淡,最后当她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化为了一个媚然的笑容。
他气质本就带着几许邪气,这样的笑容,和他身上的气质虽是相得益彰,可炎炎夏日中,却让她莫名的冷的发寒。
“刚刚你去了哪里?”他问。
言知寒微微一怔,她目光中闪过一丝不确定的疑惑,“我在篮球场。”
“篮球场?”安然理木笑容更加粲然,他轻薄的唇微启:“呵,原来你在篮球场…小寒,你很快乐么?”他俯身轻抬起她的下颚,低缓的轻问。
言知寒拨开他握住她下颚的手,她一脸不悦的警告道:“请你放尊重一些!”
“尊重。”安然理木看着自己被她拨开的手,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然的笑意,“我的尊重,你有勇气承担么?”
那一刻言知寒虽尚未懂得他话语之内深层的含义,但一种不安渐渐从心底蔓延。
那日放学,她照例走在回家的路,出校门未有五十米,身后忽然有人拉住她的衣领向一旁的角落拖拽。
言知寒顿时错愕的回头看去,是三个她从未见过的女生,但看穿着,显而易见,是和她同所学校。她们抓着她,走至一旁的角落,然后将言知寒甩至坚硬的水泥墙上。
重重的撞击让她脑中有一瞬间的混沌。
“喂,中国人。”其中一名领头的女生嚼着口香糖叫道。
言知寒扶着墙渐渐站直身子,她疑惑的目光扫过她们三个。
“把钱拿出来。”那名领头的女生直接伸手至她眼前。
一瞬间,言知寒终于明白自己遇到了“校园欺凌事件”了,她知道自己如果今天给她们钱,下次,再下一次,当她们没有钱的时候,她们还会再问她要,直到,直到…当她拿不出钱的时候,她会挨打,然后…想尽一切办法,为了避免挨打,去选择偷盗,卖身,抢劫…
“我没有钱。”她咬了咬牙,语气强硬的说道。
“没钱?”刚刚拽住她衣领的那个女生嘲讽的一笑,她和另外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忽然一个巴掌甩至她的脸上。
“有钱没有?”她继续笑着,紧紧捏紧言知寒的下巴问道。
“没有!”她咬牙,恶狠狠的瞪向那个打她的女生。
一旁的女生冷笑了一声,伸腿一脚踢向她的小腹,疼痛蔓延,言知寒闷哼了一声,捏住她下巴的那个女生再一次问道:“有钱没有?!”
“…没有…”她紧咬牙关,态度却依旧不变。
领头的女生对身旁的两个女生做了一个手势,言知寒还未反应,两只胳膊便被她们死死的固定在墙上,领头的女生兴奋的吹起了一个口哨,“还是没钱对么?”她上前用力一扯,便将言之寒身上的水手服扯开了一半。
她消瘦的肩膀在暴露在空气之中,言之寒浑身一颤,“这样,还没有钱么?”那女生眉尾一挑,冷笑着问她。
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在潮热的夏晚风中因羞耻和恐惧而瑟瑟发抖,言知寒隐忍下眼泪,少顷,喑哑着嗓音说道“…钱,在书包里。”她说。
话一出,两旁的女生便松开了禁锢她胳膊的手,兀自从她书包中翻出了几张钱币,言知寒狼狈的站在原地,死死咬着下唇,领头的女生伸手拍了拍她红肿的脸颊,警告道:“你应该知道如果你将今天的事情说出来会有怎样的后果吧?”
言知寒别开脸,沉默不语,下唇已不知觉中滑下了一丝血水,领头的女生眼神微眯,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只剩下她一个人…
晚夏的风吹散她在挣扎中凌乱的发丝,她死死的抱紧自己的肩头,蜷缩着蹲在角落中,清秀的脸上,早已泪湿一片。
道路一旁的一辆黑色宾士车中,安然理木冷眼观看了这一幕。
夜色已深,她狼狈的回到家中,屋内一片漆黑,父亲还未回来,如此也好,若是让父亲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还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去浴室洗了一个澡,身体乏累的像是灵魂即将脱离,她躺在床上,黑阒的屋内,傍晚发生的一切,一帧帧在她脑中反复播放。
她听到父亲回家,也听到父亲悄声走进她的房间看她是否安睡,她知道这个夜晚发生的一切,紧隔一个房间的父亲沉睡的鼾声,在这个夜晚,让她略显安心。
第二天走入学校,她脸上的憔悴在显而易见,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从昨日发生的一切,安然理木就已知晓,她的倔强。
他喜欢她那般倔强的样子,可这个样子的她,却让他无法接近,即如此,索性便将她的性子磨平,磨合成他最喜欢的样子。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去卫生间的时候,从隔层上会突然泼下一盆冰凉的水。
上体育课时,衣柜中的运动服上全是脚印。
篮球练习时,篮球的命中目标似乎都从篮筐变成了她身上。
走在走廊中,被突然伸出的脚绊倒在地。
她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在这个学校,她对人的交流鲜少,失约于他的当日下午一切都变了,即使小辰经常说她是笨蛋,可她也不会笨的连遭受这一切刁难的原因都不知道。
当她浑身湿透,脸上还莫名的多了几个青色的伤痕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表情平淡的未起波澜,言知寒站在他面前,表情一如昨日的他。
她只静静的站着,安然理木坐在位置上,微微仰首沉静的看着这般狼狈却依旧气势不减的她。
“你赢了。”她沙哑着嗓音,冷笑道。
安然理木表情闪过一丝错愕,却转瞬即逝。
言知寒已不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她径自走至他的身后,收拾起课本和文具,发觉她的意图,安然理木顿时起身挡在了她的面前,“游戏还没结束,你就要先行离开么?”
他只是不想让她走,他只是想要挽留她,可话出口,却变成了这般。
言知寒目光发怔的看着前方,漠然回道:“我说了,我输了。所以请让开。”
“你要去哪里?”安然理木未动,他低垂下眼眸看向她。
“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她低头绕过他向外走去。
“言知寒,你躲不了的,你无论在哪儿我都会找到你!”他信誓旦旦的宣告,神色笃定。
言知寒冷嗤了一声,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意,然后向外走去。
“该死!”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安然理木眸中斥满阴鸷,他站在窗边看着她削瘦身子强撑着浑身是伤的身体,他心底,却忽然泛起了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