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栋栋浅白色的花园别墅屹立在沿海山中。
依山傍海,风景和空气自是好的让人着迷。
海鸟尖鸣,扑扇净白的翅膀在海水的波澜间起伏。
轮渡响起了浑远的鸣笛。
车越驶进山中,环境越是清幽,甚至还能看到近百年的苍树。
夏日炎炎,蝉鸣不休,车内空调大开,她甚至微感凉意,可车窗外,却是这般盛夏光景,言知寒痴迷的看着窗外,绿色的树丫切割开远处蓝色海岸的清雅景色。
“前面那栋楼就到家了。”郑音宇指向前方的一处有带有花园的浅白色别墅低声说道,言知寒浅笑着点了点头,可手心越发的冰凉,她握紧了手中的手机,却又一副强撑着很好的样子。
郑音宇低笑,却也未点破她此刻的窘迫,车继续向前缓行,越来越近。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车窗外的景色,目光木然。
“言言,到了。”车驶入车库中,郑音宇打开车门对着还怔然发愣的她笑语。
“恩。”言知寒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但忽而想起书包尚还在车的后座,她回身伸手去捞被郑音宇扔于后座的书包,可位于前座的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碰到宽敞的后座上那个书包,她微微一怔,有些难堪的想要下车打开车后座的车门。
郑音宇微微探身进入车厢,他伸手将她的书包轻松的拿了过来,“我帮你不就好了。”他淡淡一笑,似是带了几丝宠溺一般,言知寒略显尴尬的从车上走了下来,郑音宇拎着她的包向屋内走去。
屋内,母亲在,而那个陌生的家人,也在。
她手心微凉,却依旧强撑笑颜,步伐越近,夏日炎炎,这般盛夏,她仰头看向西晒倾下的暖光,眼底却毫无暖然。
妈妈,五年未见。
我好想你。
红木制的房门敞开,屋内以浅米色,卡其色和藏蓝色为主色调的设计让她心中微微泛起了酸意。
这是母亲最喜欢的颜色,而屋内的繁琐欧式设计,也是母亲最爱的样式。
走过玄关,母亲正和那个男人坐在朝海的阳台上闲聊着什么,净白的阳台,母亲温婉安静的坐在褐色的躺椅中,透过成荫的树林,俯瞰而下静蓝的海岸。
海风腥咸,却又让人格外心安。
这种安逸对她而言,则更像是一种奢侈,怀有之时,莫名慌乱。
郑音宇将她的手提包递给了一旁的佣人,他轻拍了拍言知寒的肩膀,低声道:“我先去换衣服。”他儒雅浅笑,然后转身,走上楼梯。
言知寒怔然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良久,她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走去,“妈妈。”她轻声喊道,听似未起波澜,可唯有自己才能感受到那微颤的震动。
林秀芬听到言知寒的声音,她当即起身向身后看去。
言知寒穿着一身蓝色的水手装,黑色的长发扎着一个简单的马尾,她长相越发的清秀,纤细的身子看起了有些单薄,林秀芬起身后,一旁郑元林起身,他一身烟灰色的家居套衫,果如如同她所想的那般儒雅稳重,母亲倾心于他也也是有所道理的。他年约五十,已至半百,却依旧保养的很好,白皙的脸上甚少有皱纹出现,步履稳健,不见颓老,他缓步向这边走来,林秀芬拉着言知寒的手,不住的笑着哭道:“知寒,你终于到妈妈身边了,这些年,妈妈好想你。”
“妈妈。”她强撑着笑颜,可心底却已是酸涩难堪,眼眶已是潮热的要溢出泪水,可却依旧强撑着不落泪。
郑音宇从楼上走下,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父亲站在一旁,安抚着搂抱着自己女儿的现任妻子,而那个被称作是他继母的女人抱着女儿,哭的梨花带雨。
被抱在怀中的那个姑娘,却一直在笑,那么明显的逞强,让人看着都心疼的紧。
郑音宇挑了挑眉,从楼梯走下,换下一身浅色舒适的家居装后,他懒散的抓了抓发丝,闲适的从桌子上捏起了一块蜜瓜放入口中,细嚼。
半响,郑元林安抚下哭泣不止的林秀芬后,才温笑道:“知寒,扶你妈妈到旁边坐着去,你这一去日本五年都不曾回国一次,如今都长成大姑娘了,那么乖巧,不似小宇这般顽劣。”
所谓躺着也中枪,便是这样吧?
郑音宇蜜瓜一口呛在了喉中,他皱了皱眉,看向自己的父亲,郑元林一眯眼,示意他不准多言。
言知寒看到郑音宇略显无奈的样子,她低头微微莞尔一笑。
林秀芬坐下后,拭干眼泪,她眼眶微红的看着言知寒清秀的脸庞,不断的笑喃:“恩,漂亮了,比当时好看多了,也比平时在电脑里面见到的你好看,就是瘦了点…”她心疼的摸了摸言知寒的脸颊,眼眶说着又泛起了酸意。
一旁的郑元林见此,连忙插言道:“现在小姑娘不都追求身材瘦一些么?你瞧小宇那些女朋友,哪个不是身材又瘦又高的。”
“那能一样么?”林秀芬微微有些不愿的嗔怨道,但话一出口,郑音宇脸色顿时一沉,郑元林尴尬的轻咳了一声,言知寒连忙笑道:“瞧你说的妈妈。我早就过了长个子的年纪,为什么就不能和哥哥那些漂亮的女朋友相比了?只怕是还比不上呢。”她微微鼓着腮一副小女儿家撒娇的样子,样子憨态可掬,逗的郑元林笑出了声。
“多年不见,秀芬你倒是粗心了。小宇,你瞧,知寒是不是比你那些的朋友好看的多?”郑元林揽过林秀芬的肩膀,他对她微微一笑,表示毫无芥蒂。
郑音宇眼睛微微一眯,他饶有趣味的勾起了一抹寓意深刻的笑意,“当然,言言毕竟是妹妹,妹妹怎么能跟外人相比?”
也不知他是讽刺还是真心褒奖,言知寒抬头看向他,客气的笑了笑。
“对了,尝尝这个,你郑叔叔特意让人从日本捎回来的温室蜜瓜,今儿刚到。”林秀芬用水果叉叉起了一块嫩黄绿色的蜜瓜递给了言知寒。
言知寒一笑,看向郑元林懂礼的说道:“谢谢郑叔叔。”
“瞧你这孩子客气的,都是一家人。”郑元林坐于林秀芬身旁的沙发中,笑道:“你刚从日本回来,怕你水土不服,所以东西都是从日本今天刚运过来的。”
郑音宇嘴角勾着一抹极淡的像极了嘲讽的笑意,他仿若看戏一般看着他们,而他却是做出一副独善其身的样子,言知寒淡淡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她唇角勾起了一抹了然的笑意,那笑容只一瞬绽开,转瞬即逝。
原来,对于这个家庭,对于一个陌生人介入的家庭,他和她态度相同,抵触,厌恶。
可他们却都掩饰在了笑颜之中,这幅懂事有礼的样子,终究是演给外人看的。
“来,知寒,吃饭吧。”郑元林间时间差不多了,他扶着林秀芬起身,说道。
林秀芬在旁着重提示道:“你郑叔叔特意从日本料理店给你请来的料理师为你准备的,为了让你能喜欢这里,你郑叔叔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言知寒心知母亲一遍遍不断的说着郑叔叔为她做的事情的目的,她笑了笑,随林秀芬向餐厅走去,“谢谢郑叔叔了,其实也不必太费心思了,虽然我在日本生活了五年,可我终究是中国人。”她说的掷地有声,让郑元林微有怔忪。
少顷,郑元林朗声笑道:“现在年轻人都崇洋媚外的要命,像你这种孩子,真是少见。不过这样也好,一个连国都不爱的人,何提孝顺?!”
言知寒淡淡一笑,却并不接茬。
林秀芬握着言知寒的手,满足的笑说:“知寒,你懂事了。”
言知寒低声一笑,脸色似是微有羞赧。郑音宇冷静的站在她斜后方,看着她的笑颜,最终化成了一抹无言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