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不知是谁一声若轻微的呵欠,带动了一大片困倦的躁动。
“都警醒些。”南宫岩敏感地察觉到,适时出声提醒。看到守夜的侍卫都挺了挺腰杆,自己却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立刻自然地转过身假装以衣袖拭面巧妙地掩盖住。
大约今夜想的太多了些。他自嘲,嘴角勾起扯动面上薄薄皮肉在黑暗中显得苍老。
呵欠。
一声若有若无,困倦如水雾在黑暗中蔓延。
躺在屋中醉的不省人事的赵陵绾突然睁开眼,两行清泪毫无预兆地滑落。
身旁的男子一言不发,站在床的一侧如鬼判官,悄无声息等着那薄薄一缕幽魂升起。
她果然缓缓地坐起,上好紫香云木制的床榻没发出一点声响,只有淡淡幽香。她一手拨开帷帐,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绝美的脸。
“走吧。”她几乎没有吐气,只用唇形干涩地表达。而后两道纤细矫捷的身影消失在了令人困倦的黑暗中。
远远的群山中一丝熹微自山谷中晕开。
天,亮了。他们往邯郸城西南一角去。此处临发丘山之峭壁,高不可攀,下有大河波涛以为天险。也正因地势奇险,守卫人数不多,且常年怠惰。
“如今不需你演瞽目之人了。”高渐离乍听此言极有讽刺意味,而后见她仍是面无表情,只在隐蔽处观望着,心下自嘲:倒希望她此刻能对他讽刺一番。
虽然他至今未知赵陵绾是如何发现他假装目盲之事。
三日前赵陵绾找到他,他独自在合欢树下抚琴。而在此之前他一直被冷落着,赵陵绾几乎没有来见过他,而衣食起居又命人以贵客之礼相待,叫他也摸不着头脑。
她进来的第一句话开门见山。“你骗了我这许久,我冷落你十几日不算过分吧。”
他立刻就想到了她所谓欺骗是什么事,也不再装傻,浅浅一笑放下琴,起身做了一个长揖。
“应当的。那么公主如今有何吩咐?在下义不容辞。”
他同样是聪明的,知道赵陵绾此来必定有事相托。
“如果百里玉寒要困我,你必尽全力相救。可否?”高高的野草丛里发出细碎的窸窣之声,像风拂来卷起的细浪,又像一条无形柔软的蛇。赵陵绾在草丛中摸索着,
似乎要寻找什么东西。而后匍匐在她左侧的高渐离看到她举起一把匕首向自己的右腿用力一扎。
干净的月牙色裙裾被鲜血染红了整条小腿的部位。
他皱紧了眉头看着她似乎毫无痛觉的表情,正欲说些什么,却被她淡然打断。
“穿过这个驻地就可以到达山崖最缓的一面,步哨岗两个,高地岗两个。”
她不会傻到认为邯郸城发生如此大的事变这些士兵还能懈怠,只是人长期处于松懈的环境带来的习惯力量还是不
可小觑的。她能赌的也就是这个,毕竟双拳难敌四手,硬来是下下策。
两个人对视一眼,高渐离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她那条鲜血淋漓的腿,而后二人分头向两边潜去。
匕首贴腕,她绕到岗哨后贴近哨兵。
嘶嘶。
毒蛇信子一般的声音带着滚烫的血液自喉管上一个小小的血洞喷出,她脚步有些踉跄,退后了两步将那尸体放下。
这当口,高渐离也已经杀死了那一个步哨,水寒剑背在身后,正往高地的岗哨靠近。
她兀自朝着自己的目标前去,只要行进过程中不被发现,她以同样的手法杀死这个士兵应该不难。然而异变突起!
匕首没有割开眼前士兵的喉管,士兵吃痛地挣扎回身,似乎对眼前之人大吃一惊,本能地一脚踹向赵陵绾。赵陵绾急忙一退,避开了要害,还是被踢中了那条先前被自己割破的小腿!
疼痛让她力量不支栽倒滚落,而身后就是悬崖峭壁!
她绝望地阖目,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感受到一双手拉紧了她。
“陵绾!”他只喊出这一声,而后山体忽然崩塌,两人随着落石一同掉落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