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不愿回宫歇息,一抬手身形轻灵一跃,如一朵流星划过,落在高高的屋檐上。
一队暗中守卫的亲卫被惊动,以为是歹人潜入公主寝宫。细看时却见她一只细巧足尖半点在屋脊末端,另一只脚顺势抬起搭在小腿侧,整个身子向前倾出。月光勾勒出她美好侧影,宛若飞天的姿态。发丝以极为柔美的弧度微微飘起,仿佛一扇水墨。
“都……都看什么看。”饶是申屠这样长年累月跟在赵陵绾身边的也看的愣了神,低声呼喝着其他守卫:“公主这是有意提醒咱们了,否则就你们这几块料哪里知道是公主飞过去。”
“那公主若不刻意提醒,大将军能知道公主飞过去了吗?”一个面容还青涩的士兵痴痴看着赵陵绾的方向,漫不经心地问申屠。正是攻打魏国之时那对祖籍魏国的父子中的儿子。
身侧响起哄笑声,申屠掇了一把那小士兵的头,自个儿也笑将起来。
她倾身风中月下,初秋的夜风拂衣撩裾,初时凉的让人警醒,久了便觉出畅快。她拂衣大笑,倒向身后琉璃瓦排列如鳞的屋顶。
以肘为枕,她抬头仰望夜空。明月近人,仿佛伸手可触,漫天璀璨光华的星是仙人胡撒,比比皆是。她偏伸手,洁白泛着柔光的手指在无序的星河中画着奇诡相连的线条。
“天枢在北,白虎夺珠。”她细声说着,还是有人将它听入了耳中。
“这是句什么话,星象么?”伴随这发问是一道衣袂破空之声,百里玉寒落在她身侧,施施然坐下,手里还提着酒壶,醇香四溢。
“我想起那年初到咸阳,你我也在驿馆屋顶,也有酒。”她想起那时意气风发,少年心性,以为凭她护赵国容易,定天下唾手,往后自由人间徜徉江湖,快意人生。谁料到后来浴血沙场,九死一生,费尽心机,这条路却越走越难越不堪回首。
“陵绾只饮了一口便倒在我怀里,还是我抱你回的房。”
“我在鬼谷时,师父也爱喝酒。”她忽然觉得今夜星空和在鬼谷时一样,师父夜夜观星,一面说给她听,说到兴起处就仰头饮酒,大袖拂过腮边拭去那些不羁的酒液。她也曾好奇而求师父让她喝一口,师父却低头打量她稚气的脸,良久。忽而笑了,摸摸她的头说:“绾儿,酒是越喝越愁的东西,你莫要沾上,你莫要愁。”他说这话时,那笑容苦涩得像林间黑熊落在树窝没吃干净的蜂蜜,时间久了发酵泛酸,更久以后挥发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陵绾,我们成婚可好?”赵陵绾一愣神,直直坐了起来。未等她回答,百里玉寒已继续说了下去:“解决了这一次赵国的内乱,下一次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赵王病体衰弱,且年事已高,我父亲也已过知天命之年。”
“他很想看到我们成婚。想必赵王也是。”他深深望着她的眼,双手握住她的手,坚定而诚恳地重复道,
“陵绾,我们成婚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