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精兵团团守住赵王寝宫,而宫中多半守卫早已换成了百里老将军边关带来的士兵,暂时可以歇一口气。她进入寝殿,早有宫人迎上来跪地拜伏。
“父王如今如何?”她边走边说,脚步不自觉加快。
“大王有疾,日渐加重。如今精神涣散,五官失灵……”言中之意是不久于人世了。
“传本公主的旨意,速召太医。”步若生风,说完这句话,她已看到赵王卧榻上起伏的身影。“父王!”她掀开一层帷帐,跪在赵王榻边。只见赵王见是她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露出极为惊讶又欣喜的表情,从被中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来想要触碰她的脸……
何止那双手枯槁,他的脸黄而无气,眼窝微陷,一副病入膏肓模样。她还记得当时她离开赵国的时候,父王一身玄色衣袍,身材高大,面色朗润。那才是一国之主的样子,自己生身父亲的样子。如今却成了这样。
“绾儿,绾儿。”她将他的手轻轻覆上自己面颊,沙哑的声音喊着她的小名,不住地看着她那张脸。似乎又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百里老将军,用一种探寻的眼光看着他。
“是。大王。这是陵绾公主。”百里老将军几乎第一时间看懂了他眼神的意思,回答道。
“如今先给父王治病要紧。”她握住赵王的手放入被中,皱着眉,起身。而后走到了赵王平素批阅政务的位置,提笔写下了一张药方。
“太医。”她不曾抬眸,懒懒道。
“臣在。”那不知名姓的太医赶上来跪下。
“父王病重,太医院无能,至于如今。该当何罪?”她端坐王位,气势却比赵王更甚,下首的太医吓得不敢抬头。
“臣等知罪,臣等无能!医术不精!”他一脸猪肝色。明明可以招出太子嘉构害赵王的事,可谁知道这位忽然从秦国回来的公主到底只是要治疗赵王还是要铲除太子嘉?这二位可是亲兄妹,万一自己傻傻地说了人家不爱听的话,可真是怎么死都不知道。伴君如伴虎,如今只好先说自己无能,若是要被拉出去砍头了,临死再拉太子嘉垫背吧!
“是很无能。”赵陵绾冷笑:“却并非无能在医术上,是无能在忠君护国的胆上!”
看来公主心知他等人是被太子嘉所指使。那太医看到了生机,此刻也不慌乱了,定定道:“臣谢公主体谅。臣三岁学医,公主若不弃,请允许臣将功折罪,助公主为大王治疗。”
“为父王治疗一事本公主当亲力亲为。只是既然太医有此心,不如,将旧的方子交出来。”她将手中所写的药方吹干墨迹,转手交给了申屠。申屠当下带领赵陵绾随军的军医往宫中药房去。他必然要亲眼看着人抓药煎药,以防不测。
宫廷自古就是最敏感的地方。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了人。一个是嫡长子太子嘉,一个是嫡长女陵绾公主。可谁人不知那陵绾公主是鬼谷传人纵横七国呢?又谁人不知如今陵绾公主带着数十万秦军驻兵邯郸,直入宫中呢?
那太医深深叩首,心中已知该投向何方。
年迈的百里老将军目光矍铄,看着赵陵绾高坐王位的模样,欲言又止。
“老将军有话但说无妨。”她灵敏地捕捉到这眼神,坦然回望过去。
他是想说。说她纵然是赵王嫡女也不该坐在那个位置。说他暗中联系她帮助她却不是为了让她谋夺赵王的权力,赵国的江山。说他惧怕自己今日的投向是个错误决定。毕竟太子嘉虽然谋位,却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可他看到她这般坦然的眼神,不禁恍然大悟于两年前十六岁的少女一战成名为国赴秦的故事。
她若要这赵国,唾手可得。若有人要倾覆赵国,她一定第一个不答应。
他哈哈大笑,对着赵陵绾作了一个大揖。老糊涂咯,有何可担心?只是看见她高坐王位的气势那么适合做一位君主而深深震撼了自己。
可若不是这样的她,如何能救得了赵国?
赵陵绾虽不知所以,然亦笑。邯郸城和宫中的军权是否夺到不重要,她只怕赶不及救父王一命。
如今她再不惧。
------题外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