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初雪,背着人提醒乔璃:“是不是因为上次孟大少爷送给姑娘的礼?也不知道是不是惊动了孟二夫人?”
乔璃差点儿喷茶,她把那东西拿给乔老夫人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会引起乔老夫人的重视,如果乔老夫人不重视,也就谈不上利用了。
结果是乔老夫人很重视,乔璃后来想了想,似乎明白了老夫人的想法。她老人家觉得孟大少爷扎针钻孔套近乎。
可这身子不过十岁的小萝莉,还没发育呢!
再有,孟博松不仅知礼,且遵守得十分严格。上次乔珄带着他去吟枫苑就能看出来,乔璃倒觉得孟博松的意图很简单,就是道歉罢了,可惜把对象弄错了。后来乔璃跟着老夫人学待人接物,就把这事抛之脑后。
她望着初雪谨慎的模样失笑:“你想多了。”
这厢主仆说话,那项孟二夫人也和女儿说体己话:“你和她年纪相仿,多陪陪她说话解闷。实在不成,等到了码头,咱们分开走。我见乔家安排的那位环二爷倒是拿得起事儿的,让他们坐船,咱们坐马车……”
本来想让女儿跟着乔璃学一学姑娘该有的端庄,别像男孩子似的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这会子哪里还有这样的心?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万一乔璃在船上出了什么事,她就难辞其咎了。越想越担忧,不禁有些后悔,当时不该那么爽快就应下。又暗暗责怪乔家,怎么事先也不想想?
孟四姑娘有个很听的名字——月蝉,虽比乔璃小两岁,但个头只比乔璃矮一点点,肌肤白皙红润,梳着爽利的发鬓,穿着窄袖窄腰的袄子,浓眉下那双眼睛特别灵活,眉宇间更有一股男儿的英气。
乔璃想到孟大少爷孟博松,倒觉这堂兄妹两的性子该换一换才好。
“……姐姐平常在家喜欢做什么?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
乔璃微笑:“看书写字,不爱甜食,颜色倒没特别喜欢的,都能接受吧。”
她顿了顿反问孟月蝉:“妹妹喜欢什么?”
“我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做针线,最喜欢玄色、月白色还有鸦青色,可惜娘说我是姑娘,这些颜色姑娘穿着不好看。”
乔璃就想到那位煜少爷,似乎特别偏爱鸦青色,三次碰面都穿着这一种颜色。不过长成他那模样,应该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孟月蝉有些失望,乔璃忽然发现,孟月蝉就是专门来找她说话的!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初雪的想法却不同,觉得孟月蝉是来打听乔璃的喜好,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其实我不大擅长针线。”与人说话,必须要有共同语言,乔璃就把自己的针线拿出来。
孟月蝉见了哈哈大笑:“没想到乔姐姐比我还笨!”
初雪脸色垮下来,乔璃却觉得孟月蝉实在说话爽朗,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伸出自己双手盯着看:“我就不明白,我的手和别的人一样,五个手指头各有长短,也没觉得那根指头生的与众不同。”
孟月蝉大笑:“我也怀疑过是不是我的手和其他姑娘不一样,没想到乔姐姐也为这个烦恼呢!乔姐姐大概不知道,我才学针线那半年,两只手不知道挨了多少针,我娘打趣我,说我把手当绣布了。”
有了共同话题,感觉就亲近了许多:“家里会针线的多着去了,就算没有,满大街会针线的也多。”
孟月蝉连连点头,闲扯了一会子,乔璃看出孟月蝉心不在焉,频频朝外头打望。三月的太阳明亮又温暖,乔璃提议:“要不要去外面看看两岸风光?”
孟月蝉浑身一颤,忙摇头:“咱们就坐着说话吧。”
可明明心里很想出去,且孟月蝉不像个能安分坐着说话的人。乔璃想到了一个可能:“夫人和妹妹是不是担心我?”
孟月蝉迟疑着点了点头,问乔璃:“乔姐姐不怕坐船么?”
她穿越是因为交通事故,现在到了古代,这船也算是交通工具。可如果因为这个就不接触这些,她岂不是连路也不敢走了?
走路也可能会崴了脚。
“才上船觉得晕,现在已经好多了。”乔璃如实道。
孟月蝉大大地松了口气,藏不住话,便道:“我和娘担心乔姐姐上船后会害怕。”
得,初雪果然想过了。乔璃看了初雪一眼,没想到初雪也流露出担忧。
这个身体的双亲就是在船上出了意外,自身也经历过,只怕不止担心她害怕而已。
失去双亲……乔璃缓缓出了一口气,孟月蝉不禁后悔自己口不择言。正自责不已,乔璃笑道:“我没事,都已经过去了,谢谢夫人、妹妹。”
想到这便是孟月蝉和孟二夫人说的悄悄话,乔璃笑容如今明镜,不过八岁心思就这样细致,连她事先都没想到这个。
孟月蝉确定乔璃不是真的害怕,反倒打心眼里佩服起来:“我小时候顽皮到了乡下外婆家,就跟着哥哥他们上山捣鸟窝,不留神从树上跌下来,现在都怕去高的地方。”
乔璃失笑:“妹妹现在才多大?就小时候小时候了,难道妹妹两三岁就上树捣鸟窝?”
孟月蝉脸红,不好意思起来,乔璃就想到自己小时候,也是比男孩都调皮。那个时候他们一家还住在没有改造的老城区,不远的地方就有条河,夏天下河摸鱼,冬天在河上溜冰,因为冰薄不结实,她还落水过,冷得牙齿打架偏偏又怕爸妈知道了挨打,躲去玩伴家里,结果大病了一场。
可小时候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吃了一次亏还是没有得到教训,好了之后依旧是爸妈头疼的女儿。
“我小时候也够人磨的。”
孟月蝉觉得她不像是附和自己才这么说,就拿乔璃打趣自己的话打趣乔璃,两人不由笑成一团。
后来孟月蝉就给孟二夫人说了乔璃不害怕,不过孟二夫人怕了孟月蝉男孩的性子,依旧道:“她比你懂事,怕给我们添乱才这样说,反正这些日子,你就乖乖待在船舱里,不许去船头!”
孟月蝉觉得和乔璃志趣相投,打消了她去船头钓鱼的想法,两人在船舱里摆了双陆棋。起初乔璃不会,一整天都是输,孟月蝉教会她,就轮到孟月蝉输了。
孟月蝉觉得乔璃学东西虽不快,但学会之后就精通,又找了乔璃不会的乐子,或者两人一块玩,或者陪孟二夫人说话,路途时光极是好打发。
夜里若恰到了码头,便在驿站落脚。孟二夫人手持孟二老爷的官贴,驿站颇为上心,一路平安,等到了沧州境内的码头,乔璃才知道孟二夫人一家次行,最主要的目的竟是为了护送那位煜少爷!
不过沿途上,有孟家的管事,还是乔环,外面的事孟二夫人偶尔过问拿个主意,又有乔环照料,没让几个少年到这条船上来,吃饭也是分开的。
但接下来却不得不得碰个面,往后的行程也需要改动。
因去年夏天沧州洪涝,运河堤坝损坏严重,几日天修缮河道的款子到了,眼下不能通行。
孟二夫人始料未及,管事提议不如该走其他河道。取了地图商议,要绕一圈反而耽搁时间。
孟二夫人道:“不如登陆,路上紧赶慢赶也就四五天的行程。”
孟二夫人发了话,大家便开始收拾东西,为此,乔璃很不好意思,孟家的东西并不多,反倒是乔家带了不少东西。
乔环和周管事做事干净利落,上岸后一人打发人雇车,一人盯着把货物搬下车,很快就打点好一切。
大家在驿站吃了午饭,孟二夫人把孟博松等几个少年叫进来叮嘱,随便介绍给乔璃认识,介绍那位少年时,也只说了一句:“京城顾家的二少爷。”
彼此倒都不算陌生,乔璃暗暗猜测,那少年的全名大概就叫顾煜。
乔珄脸上却没多少兴奋,暗暗和乔璃嘀咕:“早知道孟家有这位顾二少在,咱们就不该同行。”
乔璃忍不住暗暗好笑,孟家三位少爷都很怕顾二少,偏他性子冷,可能也不喜欢热闹,那一条船就不如这条船其乐融融了。
略作休息,便坐车启程。孟二夫人这么赶,大有早些把顾二少送去京城早些交差的意思,乔家自然没意见。带着这么多东西,早一天把乔璃、乔珄平安送到京城,乔环也能早一天交差。
偏偏忙中出错,没有细细考虑沿途落脚的问题。这天快一更,才到了一个小镇。乔环奔走半个时辰,找了一家客栈,打点大伙住进去,差不多已二更天了。
别指望古代的马车坐着多舒服,要不怎么长途跋涉大多选择坐船?坐了半天的马车,乔璃只觉腰酸背痛,孟二夫人大抵也受不住,草草吃了晚饭就让大伙歇了。
乔璃倒头就睡,因客栈房间不多,她们虽出了更贵的价钱,要了个独立的小院子,却也只有五六间屋子,孟月蝉就跑过来和乔璃一起挤。
半夜里乔璃睡得迷迷瞪瞪,被一阵喧哗闹醒,睁开眼屋里已点了灯,初雪披着衣裳,就瞧见周妈妈推门进来。
乔璃忙问:“怎么了?”
周妈妈安慰道:“没事,客栈马棚走水了,外头忙着救火去了。”
走水?乔璃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不由蹙眉:“现在什么时辰?”
“大概快寅时了。”周妈妈有些担忧,“咱们的货物连同马车都停在马棚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事?好在那些东西都是济南的土特产,并不值几个钱……”
寅时,正是人们睡觉睡得最踏实的时辰,怎么会在这个时辰走水?虽然连日来都是晴天,可毕竟已经入春,空气湿润,没有火星根本不可能失火。而这个时辰,谁会去马棚那边?
乔璃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翻身坐起来,不顾初雪劝住,一面穿衣服一面问:“孟二夫人得到信儿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