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乔大夫人，她生性多疑，已经怀疑是她通过初雪这条门路给京城王太老爷通风报信。
她好不容易才和乔大夫人建立起不错的关系，在乔大夫人跟前混了个熟脸，现在又冒出这么一桩事，惹怒了乔大夫人和乔大老爷。
亲祖母偏偏不能依仗，这是不把她挤出济南乔家誓不罢休呢？
乔璃还偏偏就不走了。
“邱妈妈安心吧，我真的过得很好。”
邱妈妈还有几分狐疑，低头一琢磨，道：“横竖奴婢来一趟也要住两日，奴婢就亲眼看看，没得回去之后，太老爷又日日悬心。”
乔璃一笑，邱妈妈也抬头一笑，欣慰地道：“小小姐真的长大了，也懂事了不少。有这份见解和主意，太老爷知道，也能安心不少。”
邱妈妈想到临行前，王太老爷找她交代：“倘或你去济南见玉姑真过得不好，她愿意跟你来，就带了来。这是迫不得已，她不愿跟着来，也不要勉强。”
玉姑是乔璃的乳名，还是王太老爷给取的，大名禀报了乔老夫人，应字辈单一个“璃”字，取光洁如玉之意。
大概，当初谁也没想到“璃”与“离”谐音，乔璃竟应了名字与爹娘阴阳相离。
邱妈妈想到这里又是鼻子一酸，想到乔家老夫人忌讳，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
本来她和王太老爷一样，对乔璃的处境将信将疑，偏偏今儿来了之后，无意见听到有丫头躲着私下议论前日乔家请大师做法事的事，她一时气急。
后来见了乔家其他人，她问起，乔大夫人虽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却大有敷衍遮掩之意，更叫她气得不轻。
在乔老夫人屋里言谈不和，她便说了王太老爷的意思，既然乔家容不下乔璃，就带了乔璃去京城。
现在想想当时乔大夫人和乔大老爷的脸色，邱妈妈有些懊悔。
“奴婢一时气昏了头，言语莽撞，说了一些对小小姐不利的话。也不知大夫人为人怎么样？”
乔璃浅浅一笑，轻轻摇头道：“没什么的，日久见人心。大伯母、大伯父早晚会明白我的。”
邱妈妈次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济宁王家不能为乔璃依仗，至少还有京城的外公是能依仗的，她并非身后无人。
其次，四姨娘和吴妈妈弄出这么多事来，不外乎为了三房过继一事。除了四姨娘动了这样的心思，乔家族里其他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动心思。
她倒不怕算计，可谁不想舒舒心心地过日子？这一次邱妈妈难得来，可以先试试乔大夫人和乔大老爷的态度，他们若对过继一事没什么抵触，不如早些确定下来，打消那些偷窥者的心思！
乔璃便低声略提了两句，邱妈妈闻音知雅，却面露难色，迟疑着低声道：“这事奴婢却不当好说，等奴婢回了京城，给太老爷说一说吧。能从乔家族里选个老实本分的也好，对小小姐多少有些助益。可万一选了一个其心不正的，没有助益反而后患无穷。”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周妈妈进来请邱妈妈下去用饭。邱妈妈态度已经完全转变，知道乔璃目光长远，心里早有计较，性子沉稳，倒不担心乔璃真的会吃亏，她看什么都顺眼多了。
和周妈妈一路，说说笑笑离开吟枫苑。
她们一走，初雪就担心地道：“刚才周妈妈一直没走远呢。”
乔璃也知道周妈妈一定就在不远的地方听她和邱妈妈说话，“不碍事，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且也需要周妈妈帮她把话带到乔大夫人哪里去。
初雪不免失望：“难道姑娘真不想去京城？”
“那日那样的说，不过是最坏的打算罢了。”更多的是安慰初雪。
乔璃在谷雨、初雪服侍下吃晚饭，而周妈妈送邱妈妈去了歇脚的厢房，就急匆匆赶去了聚福堂。
乔大夫人也委实气了一场，让乔珄、四姑娘单独去侧厅吃饭，她没胃口，在里间正冲着薛妈妈发脾气：“王家到底什么意思？九丫头姓乔不姓王，他这是要诅咒我们乔家无人么？！”
薛妈妈只好在一旁等乔大夫人发完了火，才低声劝解：“想必这位邱妈妈是真听说了什么，老夫人忌讳九姑娘三年多，家里人多口杂，哪里真瞒得住？头两年倒好说，京城那边也是王大夫人打发人送节礼，这一回来得这位邱妈妈，是生面孔，倒是看得出是真心疼九姑娘。”
“这话更是诛心了，她一个奴婢下人，又不是三弟妹的陪房。九丫头是我的亲侄女，我倒不心疼她，轮到一个奴婢下人来心疼？！”
薛妈妈就换了劝解的思路：“若九姑娘真愿意跟邱妈妈去京城，夫人强行留下也没什么好处。如今去了，不过坏了一时的名声，对外还能说王太老爷想念外孙女，接过去养一养，您真拦住，九姑娘如今八九岁的年纪，也渐知人世，但凡有个不好，不仅不会和夫人亲近，说不得还要心生怨怼。”
乔大夫人喘了两口气，本疑心是乔璃与京城王太老爷通信，不由冷声道：“依我看，就是个喂不熟的，还不如趁早离了眼睛干净！”
周妈妈在外面听得，见四下连个小丫头也没看见，便咳嗽了一声，这才循声朝屋里去。
听周妈妈将乔璃与邱妈妈对话一五一十说出来，乔大夫人不禁蹙眉：“难道不是九丫头？”
周妈妈倒有几分肯定，却不敢把话说满：“前些日子大姑娘出阁，奴婢也没留意九姑娘。不过，九姑娘能说出这样话，可见她是明白人。除孝后，又和三少爷、四姑娘走得近。那王家毕竟是外亲，乔家才是她真正的家人。”
看得明白，也就不会做出不利乔家的事。
乔大夫人沉默半晌，情绪冷静下来：“要真是个明白人就好，若是个扶不上墙的，留着不仅没用，反倒像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还惹来一身麻烦！”
隔了一会儿，乔大夫人狐疑地喃喃问道：“你们说是不是除了十里香那个贱人，还有其他人盯着三房过继的事？”
给王太老爷通风报信，获得王太老爷的好感，在过继一事上，王家就能帮着说话。但一时又想不到谁会这么大费周章。
乔家两三百年发展下来，单济南就有三府，不过他们占着正嫡系，虽积攒下来的财富不少，别府也不见得不如他们。
思来想去，也只想到四姨娘。但这接二连三使出来的招数，委实不像四姨娘能想到的。乔大夫人养了一回神，吩咐薛妈妈：“等中秋过了，把四姨娘弄去庄子上。”
隔天便是中秋节，依照惯例，乔大夫人请了戏班子，邀请两府的夫人、奶奶并姑娘们、爷们过府过节。
大姑娘出阁后，众人也都知道乔老夫人不好，因此虽人多，却也静悄悄的。乔璃这算是第一次正式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中，前头三年守孝，长辈来了才去问个好请个安。这一回跟着四姑娘、五姑娘在族里其他姊妹中走动，不免惹来许多好奇的目光。
但长辈们只安安静静地听戏，姑娘们也不好太闹腾，都觉得索然无味，吃过月饼，赏了一会儿月各自散了。
中秋节就这么悄然无声地过去，邱妈妈小住两日，十八这天辞了乔老夫人、乔大夫人、乔璃等人启程回京城。
乔老夫人日渐好转，只是没叫大伙去请安。乔大老爷就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乔珄和乔璄身上，亲自督促两个儿子的功课。
吴妈妈和四姨娘的事，就好像翻书翻过就翻过。至于十里香，二姑娘年纪大了，身边已经能离人，乔大夫人就派了大姨娘过去照看。
这个举动，让乔璃不由得关注起六姑娘。四姑娘自然少不得要挤兑六姑娘一番：“一心想攀高枝，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
六姑娘微笑反问：“四姐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了什么你心里明白！”
六姑娘茫然：“妹妹真不明白，四姐不妨明说。”
上回四姑娘私底下议论吴妈妈和四姨娘，被大老爷知道后，还叫去书房训斥了一顿。四姑娘有些后怕，冷哼一声别开脸。
六姑娘照旧和以前一样，该干嘛干嘛。等到九月初，被撵去庄子上的四姨娘，据说病的有些严重。乔璃听后都大吃一惊，隔天遇到六姑娘，六姑娘只是情绪低沉，但依旧笑着和她问了好。
这让乔璃产生了一种错觉，面对的不是十来岁的姑娘，而是成年人。六姑娘好像也没将四姨娘生死放在心上，不知道是天生薄凉，还是环境使然。
但四姨娘毕竟照顾了她十年，即便不是生母，只是一般人，也应该相处出感情。再不然，就是隐藏的极深，这么想着，再看六姑娘，就觉得她小小年纪却阴阴沉沉的，真有点不招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