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算是一个坎吧。
十岁的孩子，基本已经定性，所以在这个时代满了十岁的小女孩就可以议亲。四姨娘事发，就口口声声说是想让六姑娘去老夫人身边，这话虽然不能全信，但也不能说一点儿这样的打算都没有。
要四姨娘再聪明一些，先让六姑娘去了老夫人屋里，再慢慢说过继的事，老夫人如果答应，王太老爷那边的态度又很随意，不见得就不能达成目的。
“南府的明二奶奶，北府的昭大奶奶，今儿也帮着大夫人劝说……大夫人身边的姑娘本来就多，四姑娘、五姑娘、六姑娘还有九姑娘，年纪都相差不多，又要盯着三少爷、八少爷读书，又要主持中馈，就算想接了九姑娘去身边，也是有心而力不足。”巧云将两位奶奶的话总结了说出来。
初雪忙问：“老夫人点头了么？”
又看了一眼神情平静的乔璃，道：“都过去两个多月了，老夫人还不让姑娘们去请安，虽许大夫说老夫人已康复，具体却是怎样的？”
巧云咬了咬嘴唇，低声叹道：“妈妈说老夫人这是心结，心结打开了就好了。”
顿了顿又道：“老夫人当时没说什么，等两位奶奶走了之后，沉默了很久，就和妈妈说起收拾屋子的事。”
这下乔璃也怔住了，忌讳她长达三年之久，那是这么容易就能消除的？乔璃揭发吴妈妈和四姨娘，不过是自保不想沦为他人利用的工具。
如果搬过去天天都能见着乔老夫人，想到乔老夫人见到她的模样……越想越不自在。
巧云走后不久，周妈妈从外面回来，也说起这事：“老夫人要是真答应让姑娘过去再好不过了，以前那些什么克人命格的说法，也就不攻自破。姑娘别看老夫人如今深居简出，却是见多识广的，大姑娘定下亲事后，老夫人还请了宫里出来的姑姑教礼仪。姑娘在京城生活过，想必也知道，即便是京城的权贵，要请宫里出来的姑姑都不是件容易的事。那位姑姑到了咱们济南，孟家、张家、李家送了重礼来学……”
宫里的宫女，五年一选，选十五岁以下的姑娘，二十五岁就要放出来嫁人，能被称作“姑姑”年纪和资历都不浅。
皇宫那种地方，能待到二十五岁平安回来就不易。
周妈妈说这些，乔璃也明白，乔老夫人虽身在济南，但在京城的关系网很不错。只是，要长久地维持关系，只有两种方法，一种就是联姻，再一种就是族中有值得那些位高者栽培成为自己助力的人才。
三老爷就是这样的人才，而大老爷今年已四十多了。
乔璃抿嘴笑了笑，道：“只怕祖母见了我就想起伤心事，我搬过去，天天就能见着我，岂不是……”
周妈妈就叹了口气：“解铃还须系铃人，老夫人再放不下也不能挽回什么，人死不能复生复生，活人总不能让……给逼死吧？”
这个消息第二天就在府里传开了，乔璃去女先生哪里上课，五姑娘和十姑娘很羡慕。四姑娘就又忍不住拿这事挤兑六姑娘，六姑娘只是紧紧抿着嘴唇，什么话也不说抵着头佯装看书。
等女先生来了，四姑娘就打住话。因为今天是姑娘们今年最后一天上课，女先生讲解了很多，乔璃是抱着多学多知的想法学习，就算不赞同书本上有些东西，但毕竟是一种文化，一直学得很认真。
今天却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总觉得如芒在背，抬头去看，连四姑娘都在认真听课。等她好容易静下心来，那目光又来了。
乔璃暗恼，很想瞪六姑娘一眼。
等到上午的课结束，周妈妈来接乔璃的时候，就高兴地告诉她：“老夫人让奴婢们收拾收拾，过两日择个黄道吉日就搬去福寿堂正院月亮门后的小跨院。”
大伙都还没走，四姑娘就示威地看了六姑娘一眼，拉着乔璃扬声笑道：“等九妹妹搬过去，我送九妹妹一套床幔！九妹妹喜欢什么颜色的？”
床幔？这个倒不必，她箱笼里还有簇新的没用过的，再说，这种东西府里自然会预备，乔璃厚着脸皮道：“四姐针线、络子都好，不如多送我几个荷包？前儿见四姐佩戴的那对鸭子就绣的不错。”
四姑娘猛翻白眼：“什么鸭子？那是鸳鸯！”
说完，觉得不对劲，脸一红跺脚赌气道：“敢打趣我，我什么都不送了！”
五姑娘掩嘴笑道：“四姐还会绣蜀中的猫熊，娇憨可掬，连我都喜欢的不得了。九妹妹就别要鸭子了，要猫熊吧。”
四姑娘怒瞪了五姑娘和乔璃一眼，赌气先走了。
五姑娘和乔璃都忍不住掩嘴好笑，一旁的六姑娘扯了扯嘴角，朝乔璃客气道：“搬过去的时候，如果需要帮忙，给我说一声。过了今儿，年前都不必上课，大家都闲暇。”
乔璃笑容自如：“谢谢六姐，如果真需要我就不客气了。”
十姑娘睁着圆圆的眼睛发愁：“我人小，又不能帮忙，针线也做得不好，我送九姐姐什么好呢？”
五姨娘喜欢侍弄花草，乔璃笑道：“要是十妹妹舍得，送我一个盆景怎么样？”
“瞧你，脸皮也够厚的，妹妹的东西也要！”五姑娘亲昵地敲了一下乔璃的额头。
乔璃脸不红心不跳，理所当然道：“都起心要送我，我不收岂不是枉费了大家的心意？”
就好比乔大夫人大费周章说动乔老夫人让她搬去福寿堂，她若是不愿意去，就枉费了乔大夫人。
既如此，还不如坦然接受。虽然，可能搬过去后她和乔老夫人都会不自在，但多相处总会好起来的。
可有些东西乔璃就觉得有些难接受了，搬家的事，周妈妈带着吟枫苑的丫头婆子很快就办妥了。
一大早乔璃在初雪、谷雨陪同下先去了乔老夫人屋里，乔老夫人精神看起来还是不太好，询问几句搬东西的事，又问了乔璃的起居作息。等乔大夫人带着其他姑娘来请安，说了几句话就叫大伙退下了。
四姑娘们就一窝蜂去看乔璃的新院子，比起吟枫苑格局还更大，不过吟枫苑胜在精巧，这小跨院四四方方，东墙一株腊梅稀稀拉拉结了花骨朵，南墙一口古井，井边旁有个葡萄架。
四姑娘当即就说：“等明年暖和了，叫人在葡萄架下面做个秋千，旁边摆上石桌石凳，咱们就能在这里荡秋千吃茶说话了。”
接下来是屋子，坐北朝南是三间正屋，右边可做卧室，左边可做书房，正中间就是平常起坐的地方。
这些周妈妈前两天就和乔璃商量好了，屋里的家什是乔大夫人重新开了库房搬来的，只等将东西搬过来摆放好。
大伙簇拥着进了屋，四姑娘嘴里说不送，却一下子给了乔璃四个荷包，四副花样不同的络子，五姑娘依言送了两张她自个儿绣好的帕子，又送了两张素面，说以后乔璃针线好了，可以自己绣帕子用。
十姑娘当真搬了盆景，却是兰花！
即便品种不名贵，不过兰花很难养活，这点儿常识乔璃还是知道的。
“这也太贵重了！万年青什么的就很好了。”
十姑娘抿嘴一笑，道：“姨娘说这花也好养，如果九姐姐不知道，可以让初雪或谷雨去问问。”
“还是我得闲亲自去讨教吧。”以后住在福寿堂，估计没在吟枫苑那么自在了。
“得，现在我们都送了礼，九妹妹可要好好招待。”
初雪和谷雨已经忙着倒茶摆点心，乔璃请了大伙去卧房坐，乔珄竟然也赶来了，手里捧着个沉甸甸的盒子。
“这是孟家刚才使人送来的，说是京城济平侯府世子爷打发人从京城带来的。”乔珄满脸狐疑，“九妹从前就认得那位世子？”
这个乔璃就不知道了，含糊道：“可能吧，不过真不记得了。”
乔珄还以后乔璃又忘了，道：“就是大姐出嫁那几天，跟着孟家世兄来咱们家那位穿蓝袍的。”
四姑娘很感兴趣，忙道：“大老远从京城送来，也不知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快打开看看。”
乔珄也觉得怪沉，找了地方放下，费了好大劲儿才把盒子打开，结果里面还是个盒子，只是打开第一道之后，一股腥臭铺面而来。惹得大家都忍不住掩住鼻子，四姑娘道：“莫不是九妹得罪了那位世子，这送的是什么啊？”
乔璃可不记得得罪过他，蹙眉道：“那世子一瞧就是贪玩的，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不要看了。”
这股子腥臭倒有些像海里的东西，乔珄道：“我见孟家的人很谨慎，都送来的就看看吧。”
屏住呼吸打开第三个盒子，一张纸条露出来，上面寥寥草草两个毛笔字——飞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