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乔璃也是这样搂着乔老夫人的脖子撒娇，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乔老夫人连这样的乔璃都能容忍……六姑娘暗暗苦笑，面对乔璃还有什么是乔老夫人不能容忍的？
人，生来就分了三六九等远近亲疏。
“六姑娘来了。”铁妈妈笑着上前见礼。
乔璃也松开乔老夫人起身相迎，六姑娘笑容有些僵硬，上前朝乔老夫人见了礼请了安，忽然间觉得自己在这里就像多余的人，不想待下去。
“九妹妹要的花样子我找出来了，就给九妹妹送来。”
乔璃道了谢，虽然她并没有找六姑娘要什么花样子，不过是朝四姑娘、五姑娘念叨过。
六姑娘把东西送到就走了，乔璃翻着看了看，花样子太复杂，她现在的功底只能绣鸭子，而且第一眼看到还以为是鹅的那种。
惦记着开铺子赚钱的事，便继续缠着乔老夫人，乔老夫人道：“这些事总要等你从京城回来再说，已经三年了，好歹今年去看看你外公。”
乔璃原本打算等乔珄、乔璄第三场考完了再说，毕竟现在大老爷、大夫人都忙。一个忙着督促两个儿子，一个忙着给二姑娘议亲。
乔老夫人这么平静地提出来，乔璃反倒有些讶异，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外公三月底的寿辰，三月初动身天儿也暖和些。想必济宁那边也有人去，先通个信儿，到时候一道启程，路上也有个照应。”
乔老夫人说完，露出乏意：“还有些日子准备，可京城那边想必旧识也多，你大舅、大舅母家里还有好几个表兄弟几个表姐妹，你原来那些小姐妹，知道你去了，想必也会来瞧你……”
交待了一阵，让铁妈妈把周妈妈叫来：“你们先商议商议，回头给我说一声我帮着看看。”
乔璃知道大舅家的人口，就算不知道还有初雪，可京城的旧识，乔璃就一点儿也不知道。好在姑娘们送礼也都是小玩意的，多预备些济南这边的小玩意，到时候见机行事。
初雪想到能去京城很兴奋，可惜没兴奋多久。
济宁那边来了人，王二老爷、王二夫人已经在年前就去京城了。
“……要等太老爷寿辰过了才回来。”
大夫人为此也有些头疼，想到嫁去王府的女儿，倒不如也去京城看看。如果大老爷在族里选中了过继的孩子，正好亲自去给王太老爷说一声。
乔珄如果争气，在功名上有建树，凭着王太老爷对乔璃的疼爱，这一门姻亲也能算是助力了。
乔大夫人从来就没想过和王家结怨，如果王家大夫人和王二夫人没闹出那恶心人的事，老夫人也不至于这么生气。
好在王太老爷是明理人，没有那么糊涂。
王太老爷两榜进士出身，身为读书人的乔大老爷自然很崇敬。听了妻子的提议，道：“不如我去吧，都三年了，九丫头年纪一天比一天大，王太老爷大概也不愿过继的事再耽搁下去，我们不如再拿出些诚意来。”
反正等到了三月，乔珄和乔璄也考完了，大夫人没有异议。
于此同时，孟二夫人收到了京城丈夫的来信，便叫人去把孟大少爷叫来。
“你二叔父果然不答应。”把信递给孟大少爷孟博松。
孟博松匆匆看完信，吐了口气道：“那就算了，再想别的法子吧。”
一路琢磨着回到书房，就想起送给乔家姑娘的东西，孟博松心里一动，揣着盒子去煜少爷的客房。
“……早就还回来了，我怕你气恼，就没拿给你，不知怎么的，二婶婶知道了这事。”
孟博松并不擅长撒谎，少年眸光明亮的像太阳，冷冷望着他，让他顿时有种无处遁形的窘迫。
却只能硬着头皮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读书人，不过乔家也是读书人，最是讲究礼教……”
不等孟博松说完，煜少爷冷哼一声道：“大惊小怪什么？你怎么不打开盒子看看里面？”
孟博松鬼使神差地撕了封条打开，里面空无一物！
他顿时摸不着头脑，少年的目光浅浅落在窗外。不是他看不起这些读书人，实在是书读多了，脑袋就不灵活。
“她也算是帮了我一回，让我厚着脸皮在你们家住下还住的心安理得，知道她的处境，小小帮一回权当回报罢了。”如果没有原原本本地还回来，只能证明乔家那位九姑娘看着聪慧罢了，送到眼前的机会不知道利用，有什么用？
孟博松更没办法把煜少爷的话和行事联系起来，盯着手里的盒子，不明白这怎么就成了帮助？
要是传出去，乔家姑娘能落得好名声么？不过他并不知道，乔璃还真的就利用上了。
但，他有一事很后悔，不该来这一趟。
“我知道你们的心思，我不会打搅太久，最多半个月，我就回京！”少年眸光一寒，仿佛瞬间结了冰。
“你们也不用愧疚，不沾亲带故能留我这些日子，算是对我有恩了。”一面说一面朝外走。
孟博松拿着盒子活像揣着烧红的木炭，惶恐不安地问：“那这盒子……”
“随便丢了。”少年头也不回，迎着冷空气深吸一口气。
逃避并不顶用，不如坦然面对。所以那乔家的九姑娘，身处那样的环境，依旧有一双坦然明亮的眸子。半年时间不到，就彻底扭转了局面，而他身为男儿，难道连个小姑娘都不如？！
也不知过了多久，孟博松才懵懵懂懂地回到自己的书房。年纪比煜少爷大，但不知为何，在煜少爷面前，他觉得自己的年纪都白长了。
后来去找孟二夫人，到底没把盒子的事抖出来，只是蹙眉担忧道：“可能他察觉出来了，说半个月后就走。”
孟二夫人一惊：“还说了别的没有？”
孟博松早就后悔去找煜少爷，低声道：“说咱们家收留他对他有恩，会记住的。”
可惜给孟博松的感觉不是记恩，倒像是记恨。
“既然这样，赶紧给你二叔父写封信，问问怎么安排……算了，二郎考完了，也能去京城探亲，少不得亲自护送一回。你也要预备秋闱，就在京城安顿下，让你二叔父给你找位老师指点。”
送佛送到西，不差这最后一程。
第三场考完已经是二月中旬，饶是乔珄也瘦了一圈，乔璄更是面色如土，走路都摇摇晃晃。
乔大老爷见了暗暗摇头，这不过是第一场考试，考得是秀才，往后考举人，考进士，殿前作答，考庶吉士可怎么办？
不觉就想到弟弟三老爷，第一次下场也和乔璄一般岁数，从考场里出来面色如常气定神闲，后来考了两榜进士，也荣辱不惊。他又感叹连连。
给两个儿子放了假，还起意带乔珄去京城长长见识。乔大夫人倒也乐意，消息传开后，乔珄欢喜地手舞足蹈。
当然，在大老爷面前还是规规矩矩的，一到老夫人这里，就可这劲儿地朝老夫人和乔璃打听京城哪里有好玩的。
乔璃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最关键还是怕说错了话，毕竟这个京城和她所认识的京城很大不同，只能鼓励乔珄：“等三哥考了举人，春闱就要去京城，以后说一定还要在京城安家呢！”
说完心里就大叫不妙，这些日子和老夫人混熟了，说话就开始不留神了。
忙看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黯然，却是笑着点头：“九丫头说的对，这一次跟着你父亲是走亲戚，瞧瞧你大姐，给你舅老爷请安问好，见一见京城的长辈，哪里得闲去逛？以后在京城安了家，有的是时候随便逛。”
乔珄就佯装不满地瞪了乔璃一眼，乔璃掩嘴得意洋洋地笑，兄妹两的小动作都没逃过老夫人的眼睛，她欣慰地点了点头。
可谁也没想到，二月底还没放榜，一切预备妥当就等着择日动身时，大老爷的任用文书到了！
南府四夫人一大早亲自送来：“原以为过了年就去京城候缺，却没想到没去，在京城搁了些日子，这才急着送回来。好在，从咱们济南去和州也便宜。”
和州知州即日上任，依旧是外省，与京城一南一北。来得太突然，乔大夫人和乔大老爷都没想到。
送走四夫人，夫妻两就商议：“想必他们在京城也没少出力，老爷不想为官，就该早给他们说一声。”
南府的太老爷如今在京城为翰林大学士。除此之外，乔家还有两位老爷也是京官。
知州是从五品的外官，掌管一州，从地方到中央最关键的一步。乔大老爷就是觉得做官没意思，可想到弟弟没了，乔珄、乔璄还小，他那些幕僚也还跟着他不肯走，就算厚着脸皮也要给两个儿子多想想，结交一些人脉，他日乔珄、乔璄入仕也能有所助益。
如今，另外两府能帮他，可等到另外两府小辈们入仕，就不见得还能帮乔珄、乔璄，而他们的人脉，就更不可能送给乔珄、乔璄，早被他们的小辈瓜分了。
“九丫头的事就只能让夫人多想法子，倒是过继的事，我这两日再看看，写封信让九丫头带去给王太老爷，那边有信儿，也好早些定下来。”
乔大夫人冷笑：“老爷还怕我反悔？”
乔大老爷急了：“你又想歪了，年纪小接来身边养着，总比年纪大好些。让他们兄弟姊妹相处相处，才有兄弟姊妹情分。”
乔大夫人也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和大老爷辩解什么，没得传出去等以后孩子过继来，和她生分，便道：“人选老爷就趁着这两日多费心吧，九丫头那边我琢磨着办。”
乔大老爷满意地从聚福堂出来，走了一箭之地就看到乔璄眼眶红红，鼻尖红红地站在风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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