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又要离开济南?”乔璄声细似蚊子。
乔大老爷见他像个姑娘,心里便有些不悦。乔璄垂着头低声道:“还以为父亲会一直留在家里,这些日子请教父亲功课,儿子受益匪浅,自觉在做学问上大有进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哪怕是被儿子拍马屁。乔大老爷那点儿不悦听乔璄这般说立即就淡了,慈爱地摸了摸儿子的头道:“先生也讲的好,你在家跟着先生好好读书。”
“儿子也知先生讲得好,不过和父亲讲得略有不同,反倒更助于儿子理解和牢记……儿子舍不得父亲。”说着委屈地哭起来。
乔大老爷不免就想到自己这些年一直外任,无论男孩女孩都送回来让妻子教导,妻子到底是妇道人家,姑娘就罢了,男孩跟着妇人难免养出女儿家做派。
他心思不由打开,也没听清楚乔璄说了什么,看着乔璄,想到乔珄不免嘀咕了一句:“儿子还是要跟着父亲才好。”
便琢磨着晚上和妻子商议,带着两个儿子去任上,跟着长长见识,学一学男人们之间的交际应酬。
乔大老爷任用文书到了,不但初雪担心不能如期去京城。乔珄也急得不行,在书房像没头苍蝇似的乱窜,偏偏一着急就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正琢磨着去找乔璃。
小丫头端着茶盘点心进来,惊讶道:“三少爷这是怎么了?可是为着不能去京城心烦?”
乔珄抬头见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胡乱地点了点头,也不指望她能说什么。
没想到小丫头“扑哧”一声笑了,道:“哪里用得着三少爷这么着急?九姑娘年纪小,大夫人、老夫人如何放心她单独动身?何况这一次去京城是为王太老爷寿辰,除了九姑娘肯定还会叫一位兄长陪同护送,不然王太老爷见了肯定会因担心而生气。”
乔珄闻言心里一动,是啊,他怎么就没想到这里?!
“你叫什么名字?”
她在这里做了半年粗活,三少爷没和她说过一句话,更别说问她叫什么名字?心里吃惊不已,忙道:“奴婢叫秀芝。”
乔珄心情舒畅:“我记住了。”
把身上的荷包扯下来塞给小丫头:“赏你的!”便火急火燎赶去聚福堂游说大夫人。
小丫头拿着荷包愣了愣,紧绷的神色徒然间缓下来像泄了气的皮球,又不由得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镯子,好半晌心跳才平复下来。
见周围没人,轻手轻脚从书房出来,把门关了。走到书房外,就见一名十四五岁的丫头迎上来。
“怎么样?”
小丫头点了点头,那丫头又塞给她一个荷包:“这是我绣的,虽然不好,聊胜于无。”
不过几句话,就得了这么多赏赐,小丫头万万没想到,但心情却由不得雀跃起来,刚才的害怕顿时烟消云散。
更何况,三少爷还说记住了她的名字,说一定以后还能去少爷屋里服侍!
乔璃倒是不着急,上京的一切都预备妥当,这一趟肯定要去的。如今大老爷不能去京城,也不知道大夫人有没有兴致?
大姑娘嫁去王府半年,大夫人肯定很想亲眼去看看。可是,老夫人如今虽好了,去年病了那么久,大夫人不可能这个时候丢下老夫人不管就去京城。
想必这会子大夫人也头疼,她就琢磨着该怎么和大夫人、老夫人说才能安心让她去。
不过大夫人不是头疼不能去京城,而是头疼儿子乔珄:“你没出过远门,纵然有管事、小厮跟着,他们哪个能管得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父亲不去,没人约束,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就因为我没出过门,才要出去长长见识,京城还有二祖父。况且,我是护送九妹,我知道分寸的。”当然,父亲不在身边,就自在多了,乔珄更加卖力地满脑子搜刮游说母亲的话。
大老爷从外面进来就瞧见比妻子还高一个头顶的儿子缠着妻子撒娇,他愈发肯定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乔珄见父亲进来,就忙打住话规规矩矩给父亲行了礼站在一旁。
大夫人接了薛妈妈送来的茶亲自递给大老爷:“人选怎么样了?”
大老爷早就开始相看,在族里选了三个出来,今儿上午便又去看了看,问了些问题试了试反应资质,选中了旁支里头一个六岁大的孩子。
那孩子爹娘双亡,无亲兄弟姊妹,跟着一位老祖母,靠着正嫡系救济过日子。偏老祖母又得了病,已到残灯枯竭的地步。
“是老十一房老太太的孙子,我今儿和她提了提,她一口就答应了。那孩子小小年纪吃了不少苦头,倒是机灵聪慧,待人接物也大方,境况虽不好,倒没那小家子气息。”
大夫人事儿多,老十一房的事倒是知道,每月也拨了几两银子救济,然而上门请安还是几年前见过,那时候孩子才会走路,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既然是大老爷看中的,又没有什么亲人,只有一位祖母,倒是不错的人选:“那老爷就在信上好好与王太老爷说一说吧。”
说完了这事,大老爷见乔珄还立在一旁,就说了想带两个儿子去任上的事,大夫人始料未及不免惊讶。
大老爷却没留意妻子,只看着乔珄,乔珄眼里顿时露出失望和焦虑不安。出于对父亲的畏惧,不敢说话。
大老爷就想到乔璄,作为父亲,希望儿子有个畏惧,但毕竟是骨肉亲情,同时又希望儿子能与父亲亲近,乔珄的失望、焦虑深深刺痛了他作为父亲的心。
面上冷下来,呵斥道:“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考完了就不用读书了?!你以为你已经成了进士为官为宰了!现在连秀才还不是呢!”
几句话吼得乔珄忙退下,也让大夫人回过神:“老爷怎么突然有这样的心?”
大老爷心情不悦,看妻子也不顺眼。一个儿子养得像个姑娘,一个儿子宠得不知上进,脸色冷下来,道:“我知道你不舍得珄儿,他心里也只琢磨着玩怕人管束。既然不想跟着我去任上,就带上璄儿吧!两个儿子,总有一个有用!”
不等大夫人说话,一甩袖子大步离开聚福堂,径直朝十里香去,吩咐十里香的仆从收拾乔璄的行装。
六姑娘心里大喜,乔璄实际上也畏惧父亲,他鼓足了勇气想到还有姐姐才敢和父亲说话,听说要跟着父亲去,姐姐不一定能去,小脸上立即多了几分不安。
六姑娘忙鼓励他:“父亲来了,高高兴兴去给父亲请安。也没什么好怕的,就算是庶出,你也是父亲的儿子。”
乔璄坐着不动,六姑娘听着外头脚步声越来越近,忙又道:“这些日子你请教父亲功课,父亲可对你说过重话?”
乔璄认真想了想,虽然父亲看起来严厉,但并没有气恼说重话。这才冷静下来,忙跟着姐姐一块出去迎接大老爷。
乔大夫人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明明早上还高高兴兴地和她商议,出去一趟回来怎么就变了?
见薛妈妈进来,便问:“老爷今儿出去还见了什么人?你去打听打听。”
薛妈妈已得知老爷对夫人发火的事,进来之前就打听过了:“今儿老爷从聚福堂出去就直接去外面,根本没见别的人,奴婢找了跟随老爷的跋扈问,也说老爷早上出去还好端端的。”
“这就奇了,他突然说要把珄儿和小八带去任上,我不过问了一句怎么决定的这么突然,他便发起火来。”大夫人满脸疑云,“就算老爷要带了两个儿子去,我又怎么可能不肯?珄儿已十三四岁,早该跟着爷们在外走动。若不是他说不愿为官,我早就和他提了。这一次他说要带珄儿去京城,我都没说什么。”
乔大夫人越想越不对劲:“你仔细去问问,老爷早上出去后到底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顿了顿又道:“问问大姨娘,十里香那边是不是有人从中挑拨!”
乔璃陪老夫人吃过午饭,消息就传了过来。乔璃也没想到,有了变故就出事端。周妈妈在大夫人身边服侍过,当即请示乔璃:“奴婢过去看看吧。”
乔璃点头,仔细把谷雨打听来的来龙去脉想了想。看起来和她去京城无关,可拨开之后,一眼就能看出,大老爷气恼乔珄是气他贪玩!
乔珄的性子乔璃是知道的,十三四岁的少年郎,上有疼爱他的祖母和母亲,像个真正十三四岁的少年一样贪玩。不过,该努力认真的时候,他也十分努力。
如果没有去京城的事横在中间,他能跟着大老爷去任上,就算管束的严,在济南也是一样的。到了外省,还能见识外省的风光,他哪里不肯去?就算不想去,未必敢反驳大老爷的意思。
关键在于大老爷对乔珄和乔璄不同的态度,乔珄还没说不去,大老爷就认定他不想跟着去。这一次若是只带了乔璄,没有带上乔珄,厚此薄彼,不但让乔珄和乔璄生分,还让乔大老爷和乔珄父子之间生分。
往长远的说,乔璄跟着大老爷去任上长了见识,认识了大老爷身边的人,而乔珄错过了这次机会,对乔珄来说是个损失。
大老爷一时气恼,也不见得要带真的只带乔璄,可话说出来了,就需要一个台阶。
乔璃暗暗吐了口气,朝谷雨道:“你去看看大老爷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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