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五姑娘都满了十岁，到了该避嫌的年纪，要见见乔家以外的少年，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后院，则是女人的天下，就是出门走动，面对面地见外男也不大可能。
前儿不久从京城来的航表哥，在乔家小住了几日，小姑娘们的热情乔璃是见识过了。只是，这一次大概要叫她们失望。
“我真不知道，以前也没见过。倒是其中一位是世子爷，到底是京城那个府上的却不知道，想必和晋北王府也有来往吧。”
若是没来往，他们都是来孟家做客，不可能随着孟家人出门走动。不久后，乔家和晋北王府就是姻亲，若是他们和王府有亲戚关系，乔家与他们也算是拐着弯的亲戚了。
在四姑娘没发作前，乔璃赶忙补充道：“就算我从前见过，哪里还能记得这么清楚？他们和三哥好像很熟，姐姐们真想知道，就去问三哥好了。”
说完眨眨眼，五姑娘脸更红了，四姑娘撇撇嘴，确定乔璃并没有撒谎，才拿出姐姐的范儿教训：“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能像小时候那么胡闹？”
乔璃仔细想了想，她好像没胡闹吧？他们几个少年，被乔珄带着去了吟枫苑，吃了一盏茶就火急火燎地走了。
乔珄都把人带来了，她总不能冷着脸把人撵走，落了乔珄的面子。
五姑娘岔开话题：“前儿祖母给九妹妹的是什么样式？我听吴妈妈说，赏给咱们的是一整套，就是样式不同。”
乔璃暗暗冷笑，还真是胆子不小！
面上不露，讪讪笑道：“是蝴蝶样式的，我不会打络子，屋里的丫头也不会，就没拿出来戴。”
四姑娘是夏蝉，五姑娘的是蝙蝠，六姑娘的是鲤鱼，其他几位姑娘九姑娘还没见到。不过，如果都出自一块玉石，雕刻出这么多还真不大可能，且玉石虽然看起来一样，雕工却不像出自一个人的手。
而这种一整套的，应该是一个工匠的手艺才对。
顺着乔璃的话，五姑娘就说起打络子的话来。没过多久，又有妈妈过来请她们去帮着招待族中旁支姑娘们。乔璃体弱年纪小，也不好继续留在这里添乱，便领着初雪回吟枫苑去。
这几日后宅也难免有外男进出，因此姑娘们挪地儿都走平常不大走的小路，从大姑娘屋里出来，顺着僻静的羊肠小道，不知不觉就绕道福寿堂后门外。
这会子客人几乎都去大姑娘那边了，福寿堂也没那么热闹。乔璃抬头望了一眼福寿堂的房屋棱角，拉了一把眼神幽怨的初雪。
初雪只能在心里叹，乔老夫人失去爱子伤心难过，王太老爷失去爱女难道就不难过？而九姑娘呢？
九姑娘失去的，是可以护佑她的天和地，到底谁才是失去更多的那个？
“九姑娘请留步。”主仆二人才走没几步，身后传来一位妈妈的声音。
乔璃和初雪停下，那妈妈便小跑着追上来，恭恭敬敬朝乔璃行了礼。初雪打京城来不久，乔璃守孝时很少出院子，近期才在外走动，两人都不认得这位妈妈。
妈妈四十来岁，穿着簇新的绸面衣裳，手腕上还带着一对玉镯子，大抵是位管事，反正比较体面了。
妈妈也意识到乔璃主仆对她不熟悉，便笑容亲切地介绍道：“奴婢在福寿堂当差，一个月前才回来，一直没机会去九姑娘跟前请安问好，可巧今儿在这里遇见九姑娘了。”
说着又行了个礼，福寿堂的管事妈妈，乔璃记得是吴妈妈。三个月前，三老爷夫妇三周年祭日，吴妈妈陪乔璃去了乔家的坟山。
“妈妈好。”乔璃一直没机会和福寿堂的人说话上，那位吴妈妈面上对她恭恭敬敬，但也只是面子上罢了。
妈妈见乔璃还回了一礼，忙不迭地又连连见礼：“九姑娘可折煞奴婢了，万万使不得！若不是九姑娘心慈仁厚，奴婢怕是想来请安问好也没机会，更别说报答九姑娘救命之恩。”
初雪一脸诧异，乔璃瞧着妈妈的面向，倒是想起来一桩事，笑道：“也没什么要紧的，她能好好记在心里，以后仔细些不再犯就好了。我还细细叮嘱她，叫她别告诉人的。”
“那孩子从小跟着奴婢在庄子上长大，也没见过世面，这一回老夫人开恩，让我们母女都回来福寿堂。有惊无险能留得住，多亏了九姑娘。”
初雪也通透，几句话就反应过来，这位妈妈就是那日送玉佩那个名叫巧云的娘。
而从妈妈不多的言辞里面也能领悟，福寿堂底层服侍的下人，也存在激烈的竞争。如果乔璃追究那块破损的玉佩，巧云无疑是嫌疑最大的一个，而巧云后面的这位妈妈，也难辞其咎。
栽赃嫁祸，是最低端的手段，却往往能得到最好的效果。乔璃最见不惯的，就是使这种下作手段的人，因此那天察觉巧云被诬陷，才一心帮她避开这一劫，却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获。
如果乔璃能一直安安静静地在吟枫苑，哪怕所有人都觉得她被冷落，她也怡然自得平静地将这小萝莉身体养大，等年纪差不多的时候，再想办法找个老公出嫁倒也罢了。
偏偏平静的日子，随着她从吟枫苑出来后就没了。她现在为什么要养身子，因为前些日子被下药闹肚子，闹得面黄肌瘦险些虚脱！
现在更好，下人之间的竞争都拿她开刀了！
小小利用一下，乔璃也能网开一面。乔老夫人本来就对她忌讳颇深，赏赐的东西还偏偏坏了，这到底是针对巧云和巧云娘，还是针对她呢？
“其实也没什么，她不小心跌了一跤，蝴蝶玉佩还好端端的。”
诧异从妈妈脸上一闪而过，随即又福福身道：“九姑娘不怪她毛手毛脚，是九姑娘仁厚开恩，遇上别人，不见得她就有这样的造化！”
妈妈是个明白人，乔璃也不用仔细点破。听得远远有丫头叫喊“铁妈妈”，乔璃就笑道：“妈妈忙去吧。”
妈妈见丫头朝这边来，福福身道：“奴婢改日再去九姑娘跟前请安。”
乔璃没有拒绝，与初雪一道继续朝吟枫苑的方向去。离吟枫苑越近就越安静，初雪盯着冷冷清清的吟枫苑院门，幽幽道：“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都说有人惦记总比没人惦记好，乔璃却觉得，以前彻底没人惦记她时更好。当然，已经被人惦记上了，她也不会害怕，更不会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