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晴空万里，即使是八月，午后的大街也被烤的如同火炉。然而，这样的炎热，却无法抵挡看热闹的老百姓，人山人海，万人齐聚，场面震撼。
乔大夫人红了眼眶，在众位夫人们劝解下，才破涕为笑，打起精神邀请夫人们去凉快的地方看戏或摸牌娱乐。
姑娘们也都聚在一处，年纪大的，年纪小的，但凡知世故的，无不羡慕乔家大姑娘。
“现在是世子妃，以后就是王妃！”其中一位十来岁的姑娘羡慕道。
“嫁衣上面的花纹也很漂亮，真希望以后我也穿上那样的嫁衣。”又一位见过大姑娘嫁衣的姑娘道。
旁边年纪略大的姑娘推了她一把，打趣儿道：“呸，这丫头思春了呢！才多大年纪就想着嫁人，也不害臊！”
四姑娘白了几个说话的姑娘一眼：“你们以为那样的嫁衣想穿就能穿么？穿得不合规矩，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能成为乔家的座上宾，都不是一般的老百姓平民，自然知道这种衣裳不是想怎么穿就怎么穿的，穿得不合规矩，惹来牢狱之灾，甚至被杀头灭族都不足为奇。
“可我还是很喜欢那样的嫁衣，看起来不仅漂亮，而是好漂亮好漂亮。能穿一次，一辈子都值了！”小姑娘依旧十分憧憬，丝毫不害羞，惹得其他姑娘都用她来打趣。
满屋子热闹，只有一旁的六姑娘，面上含笑看起来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细看之下，才能发觉，她握着团扇柄的指骨泛白，修剪整齐的指甲深入掌心。
那双平静的眸子，亦有暗流汹涌。
从前，她也和这些姑娘们一样，羡慕大姑娘，觉得那样的嫁衣一辈子穿一次就够了。可后来她才明白，不是看着美好的东西，就一定很美好，更有可能美好的背后要付出万劫不复的代价。
六姑娘忽然站起身，她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六妹妹，你去哪儿？”见六姑娘朝门口走去，五姑娘忙问。
六姑娘慢慢松开手掌，回头，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我去看看九妹妹，横竖这会子没事，九妹妹那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五姑娘从其他姑娘身边挤过来：“还是六妹妹想得周全，你去吧，替我问个好。这里人多，我就不去了，没得四姐她们招呼不过来。”
六姑娘点头说好，带着身边的丫头从花厅出来。到了园子外面，耳根子终于清静，她才将隐隐作疼的拳头彻底松开。举起来一瞧，掌心已留下一排绯红的指甲痕，还有淡淡的风干的血丝。
六姑娘并没有去吟枫苑，拐了几道弯，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前。院子的主人今天走了，虽然还有一些丫头婆子在里面整理杂物，人去楼空的空荡让这一处院子也黯然失色。
“姑娘，您不是要去九姑娘哪儿么？这会子太阳还毒着，这太阳底下站久了，又要好些日子才能恢复过来。”丫头柔声提醒。
六姑娘神游的思绪被拉回来，丫头见她不说话，只是盯着空荡荡的天空，又道：“您在太阳底下晒久了，脸上就要起红疹子，姨娘见了又要怪奴婢没提醒姑娘……”
六姑娘心里突然升起烦躁，扭头瞥了丫头一眼。丫头吓得浑身一颤，只觉一股数九的寒气朝她扑面而来，吓得她忙垂下头不敢吭声。
“九妹妹想必已午睡了，我们回去吧。今儿真热，身上都有汗味儿了。”
清亮柔和的嗓音，让丫头有种错觉，刚才是她看花眼，虽然这两天六姑娘给人的感觉有些不一样。
丫头怕六姑娘生气，忙点头附和：“没想到会来这么多客人，咱们府里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夫人、姑娘们也着实累坏了。等今儿过了，想必夫人会让姑娘们先歇歇。”
一面说一面跟着六姑娘往另一个方向走，丫头见六姑娘脸上一直带着笑，看起来很高兴，又接着道：“大姑娘嫁了就是二姑娘，也不知二姑娘出嫁有没有这么热闹？”
二姑娘是庶女中最年长的一个，她怎么出嫁就是以后其他庶女出嫁的例子。
“二姐出嫁虽然不及大姐风光，但也不见得过得就没有大姐好。风光出嫁有什么用？日子要自个儿过了才知道好坏，别人看见的，永远是表面。”
丫头眨眨眼，六姑娘今天说的话好奇怪。乔大夫人一直忙着大姑娘的婚事，二姑娘还没正式议亲，婆家会是什么样的，一点儿端详都没有，又如何能知道二姑娘出嫁后会比大姑娘过得好？
大姑娘可是世子妃，将来就是王妃，和皇后娘娘做妯娌，乔家其他姑娘还有这样的福气和这样无上的荣耀么？
六姑娘却没心思继续说下去，松开的手指又慢慢曲卷起来。
她不能继续等下去！
到了傍晚，乔家姑娘们随着乔大夫人以及族中过来的帮忙的夫人、奶奶们将最后一拨客人送上马车后，忙碌才算是真正结束了，除了摆宴席的园子有忙碌的丫头妈妈们，各处渐渐静下来。
乔璃吃了晚饭，外出帮忙的周妈妈和谷雨也返回来。
周妈妈四十来岁，前些日子乔璃病的有些厉害，乔大夫人派了她过来照看服侍，后来又想着乔璃屋里没个拿得起事的管事妈妈，就把周妈妈的名字也记过来，现在算是吟枫苑的人了。
谷雨与初雪差不多的岁数，模样比初雪出挑，是乔家家生子奴婢，爹娘都在府里当差。吟枫苑更新替换时，她也来了吟枫苑，从三等小丫头提起来做了二等丫头。
两人看起来很疲倦，请安之后，乔璃就吩咐她们下去歇着。乔璃是个省事的，周妈妈福福身：“姑娘也早些歇了，明儿得闲请大夫再来瞧瞧。”
乔璃还在吃药，极苦的那种，她不爱甜食，但也怕苦。听到请大夫就本能地蹙眉：“我已经好了，再说还有一副药没吃呢。”
周妈妈就笑眯眯道：“姑娘怕苦可使不得，俗话说良药苦口，眼下是秋天，一冷一热的更容易伤风着凉！”
乔璃苦着脸眼巴巴望着周妈妈不说话，谷雨忍不住掩嘴“扑哧”一声笑出来，道：“请大夫也不定就会开药方子。”
乔璃眼前一亮：“真的？”
连初雪也忍不住笑起来，周妈妈瞪了两个丫头一眼，语重心长道：“姑娘这身子是要好好调养调养，明儿请大夫看看，能不能开几贴适合姑娘调理的平安方。”
“说来说去，还是要吃药。”乔璃脸上能拧出苦瓜汁了。
周妈妈一锤定音：“这些日子忙过了，奴婢就盯着姑娘调养身子！”
隔一天，外面的大总管还真的一早就把大夫请来。却不是给乔璃诊脉，是福寿堂的乔老夫人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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