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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命不由天

书名:四张机 作者:楼西月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2:53
    床榻上之人双眸紧闭,神态静谧,如若不是那轻微好似下一刻便要随风而逝的呼吸声,任谁都会以为她不过是在香甜美梦之中。
    上官云裳一进屋,便瞧见上官飞城坐在一旁的灯笼软凳上,一手紧紧握着兀自沉睡的楚云深纤细苍白的五指。
    他已经一动不动的坐了两日两夜。
    捅了捅身边的秦居远,上官云裳朝他使了个眼色,努了努嘴。
    “哥,居远哥哥来了。”
    上官飞城疲惫地眨了眨眼,迟疑了片刻才转过身,动作有些僵硬。“居远,你来了。”
    秦居远发誓他认识上官飞城十五年来还从未瞧见过他有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落寞、不甘、忧心、疲惫,这些原本和上官飞城一点边都沾不上的情绪在他身上轻易的便能觅得踪迹。这样的上官飞城,与他认识的上官飞城实在是天差地别。
    秦居远心绪不宁,难道是他过于担心了?上官飞城是真的爱惨了楚云深,才会如此雷厉风行的操办了婚事?
    “哥,你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照顾。”
    上官飞城揉了揉额角摇头,“不用了,我来就好。”
    上官云裳等了半晌还没见身边人有什么动静,不禁皱眉,扯了扯身边明显走神的秦居远,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秦居远愣了一愣,迅速回神道:“飞城你还是去休息吧,要不然嫂子醒过来看见你这模样,少不得又要担心一番。”
    “是啊是啊,难道哥你想云深嫂子一醒过来还要担心你么?我保证只要云深嫂子一有动静就去喊你,让她第一眼醒来看见的就是你!”上官云裳在一旁添油加醋。
    上官飞城蹙眉,想了又想,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即便他不点头,上官云裳早已授意秦居远,半月余的四处奔波再加上一连两日的不眠不休,上官飞城就算是铁打的人都要受不了了,只能任由秦居远拖出卧房,到一旁的书房小睡。脑袋一沾软枕,上官飞城双眸一闭便睡了过去,秦居远抿着唇想,若是云裳也像楚云深这般生死不明的躺在床上,他也会像上官飞城一样心神不宁吧。不,或许他还做不到这样的沉着冷静,一面担心着,一面还能有条不紊地调兵遣将。
    云深自觉这一觉睡的很长,很舒服,不由满足哼哼了一声。
    “醒了?”
    云深睁开眼睛,意识回笼,眨了眨眼才看清头顶上那一张妖娆的过分的脸。“洛水寒。”
    “幸好,还能认人,应该没睡晕过去。”
    云深高难度地撇了撇嘴,有气无力地说:“这就是你对待一个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回的病人的态度?”
    洛水寒笑了笑,一手扶起她揽在怀中,一手握着她苍白的手掌输内力。
    “你说你这样,算不算是红杏出墙?”洛水寒突然问。
    云深愣了愣,差点一口气没匀上来,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道:“洛水寒洛公子,我怎么不晓得你还有如此白痴无聊的一面?”
    再是赌气的话从她嘴巴里说出来几乎都会转个弯,而如今楚云深又是重伤之身,脱口而出的话语更是没有什么信服力,软绵绵的好似在撒娇。洛水寒嘴角一勾,如一弯新月,眼眸中似笑非笑。
    咣啷——
    不知谁手上一个不稳,铜盆跌落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晃了几个圈,归于一片寂静。
    “少夫人……少夫人醒了!少爷小姐,少夫人醒了!”
    云深琢磨了一番,好像是贴身照顾她的小荷的声音,不过她记得小荷一向沉稳,怎么突然的就转了性了?
    等等!小荷?
    “这是在上官府?”
    洛水寒低头,“自然。”
    云深觉得有些别扭,无力地看着自己嵌入洛水寒怀中的身子,顿时哀怨了。怪不得洛水寒要说红杏出墙,她这姿势的确够让人浮想联翩的,虽然全身无力的楚云深只能任人摆布,没有一点自理能力。
    “云深嫂子!”
    “云深!”
    上官云裳和上官飞城异口同声,一前一后踏进房门,不愧是同胞兄妹,实在默契的很。嗯,就连定住愣神都一模一样。
    一时间偌大的房内只有清浅的呼吸声,风飘飘而吹衣。
    半晌后,上官云裳炸毛了,指着床榻上环抱着楚云深的洛水寒浑身发颤,“洛妖孽,我不过出去端了碗药,你爬到我云深嫂子的床上做什么!”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云深觉得头顶一片乌云飘过,顿时电闪雷鸣。捉奸在床可不是一个好听的词。
    “咳咳。”上官飞城伸手赏了自家每每一枚不轻不重的热板栗,上前道,“多谢洛公子替拙荆续命。”
    上官云裳捂着脑门一噎,嘴角一抽,这才记起麟趾阁大夫的嘱咐。她忘了那个洛妖孽是洛神人的儿子,武功高的深不可测。
    洛水寒挑眉,不可置否。
    上官飞城站在床尾,定定地瞅着床头相互依偎的两人呢,男子有着惊世的容貌,妖娆妩媚,女子同样的倾城倾国,却是扶风弱柳般背靠着男子,半闭着双眸。交握的双手搁在一旁,男子小心地让怀中娇弱的女子能靠的更舒服,微微低头,凝视着她,仿佛凝视了全天下。
    着实诡异的画面,却又生生的洋溢着一股静谧安详,仿佛那两人之间再也容不得第三人。
    上官云裳的神色狠狠跌宕起伏了一番,实在太打击人了!
    “啊,这是……”上官夫人的声音响起,秦居远紧紧跟在后面半步,瞧见屋内这诡异的画面,不由的客随主便,同上官夫人一道顿了顿。
    “是洛妖……洛公子在替嫂子疗伤,娘你不用担心的。”上官云裳脑子迅速转了一个弯,上前几步挽住上官夫人的手臂,小声道。
    迷迷糊糊的快要睡过去的云深听见上官夫人的声音,一个激灵又清醒了过来,睁开眼,“娘亲。”
    洛水寒伸手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稍稍侧了侧身子。
    上官飞城突然皱眉,眼神不善。
    上官夫人迷惑了一阵,顿时眼前一亮,泛着星星点点的亮光。云深无端端的寒了一把,一时语噎,她怎么觉得上官夫人的眼里是泛着绿光的?那种狂狼才会有的绿森森的幽光……
    “云深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这位洛公子,还劳烦你多照料些云深,公子是我上官家的大恩人,把上官府当成自己家就好。”
    洛水寒点头,“多谢夫人厚爱。”
    将养几日,麟趾阁的大夫每日定时定点的往上官家跑,老大夫一把白胡子一颤一颤的,走路抖的人心里发慌,左右担心他老人家一个不小心会在上官家尽忠殉职。但老大夫本人似乎并不这么想,红光满面不说,每每进府看病,总是喜滋滋的好像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着实叫人纠结。
    小徒弟提着药箱紧紧跟在老大夫身后,绕过九曲回廊,瞅着老大夫满是褶子的脸上笑意愈发浓厚,忍不住问道:“大夫高寿,又连日奔波,何不让其他大夫过府探病?”
    老大夫哼了一声,转头赏了他一枚板栗道:“真是庶子不足与谋,你可知上官府里的少夫人是何等人?”
    小徒弟摸了摸脑门,委屈地摇头。
    老大夫白眉一挑,笑道:“那少夫人可不仅仅是个女人!”
    小徒弟眨眨眼,没明白过来,可见老大夫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可自拔,忍不住又问:“难道……难道少夫人是个男子?”
    “呔!胡说什么!”老大夫双眼怒瞪,猛的停下脚步,“你跟在老夫身边也有三五年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知长进?这话是能随口说的么?你就不怕上官家的人把你丢去澜沧喂鱼!”
    小徒弟缩了缩身子,“可、可不是大夫您说……”
    “老夫的意思是少夫人手里可攥着神医药方呢!”老大夫凑近,小声说道。
    “啊?”
    “嘿嘿,阿七啊,你还有的学哪!”老大夫重新迈开步子,小徒弟忙的跟上,只听老大夫又道,“少夫人这病来的凶险,倘若无外力相助,这缕香魂可就真的要魂归天际了。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少夫人挺着挺着居然还真挺过来了,老夫喟然,喟然的很哪。”
    小徒弟这下有些明白了,“若是少夫人的病好了,大夫您的名气可就大了!”
    “算你还有些聪明劲儿。”
    小徒弟嘿嘿笑了两声,跨过一道屏门,想了想又低声问:“您说少夫人手里真的有那个什么神医药方么?”
    “旁的不好说,毕竟谁也没真见过那方子。不过这样凶险都能挺下来,听说昨日的药方子还是少夫人亲自誊下来叫人去抓的,想来也是不无根据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小徒弟眸子一转道:“那大夫您说少夫人病好了一高兴,会不会就给您一张神医药方?”
    老大夫笑的白胡子乱颤,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阿七啊,你可真有趣的紧哪!”
    小徒弟摸了摸脑袋,不解。
    “大夫,内子的病可有好些?”上官飞城跟着老大夫走到厅堂,浅声问道。
    小徒弟摆好笔墨纸砚,老大夫拿着笔管沉思了一会儿,又放了下来,反问道:“听说少夫人昨日命人令取了一幅药剂,上官公子可有存方?”
    上官飞城看了看一旁站立的洛水寒,“并无,方子是由人转述去济世坊取的药材。”
    老大夫了然,济世坊到底是那位少夫人的娘家。
    “有何不妥?”
    老大夫摇了摇头道:“公子不必担心,老夫见少夫人今日多有好转,有些惑然罢了。老夫自问医术还不至于药到病除,少夫人的药方实在叫老夫好奇。”
    “内子自幼体弱多病,也就学了一些岐黄之术,也算是对症下药。”
    老大夫点了点头,“常言道:医人不自医。少夫人着实让老夫佩服。”
    “那是云深照着药方的略作调整而成,实在不敢居功。若是佩服,柳神医才是真正当的起大夫的这一声佩服。”
    里屋,小荷扶着蓝衣少妇款款而来,老大夫愣了一愣,喃喃着柳神医。
    上官飞城即刻转身,亲手扶过,低声问:“怎么出来了?不是叫你在床上躺着的么?”
    云深颤了颤,古怪地瞅了眼上官飞城,暗自思忖着此人莫不是入戏太深以致泥足深陷不可自拔了。
    “我没事。”
    “少夫人方才说说的药方……”老大夫颤颤悠悠,半是期待,半是犹豫地开口。
    云深清浅一笑道:“是柳神医当年留下的药方。幼年时叔祖曾教习草药,通了一些皮毛,离开京城以后偶遇柳神医的弟子,又学了一些开方制药的本事,实在是云深三生修来的福分。”
    老大夫眼睛顿时一亮,“少夫人原来是柳神医门下,怪不得,怪不得了!”
    “大夫过奖了,实在算不得神医门下,不过是有幸托了这一身病的福气。”
    老大夫摇头晃脑地叹气,“福祸相依,少夫人这也是奇遇了。”
    “好在云深命不由天,阎王爷似乎也不想收。”
    老大夫连连点头。
    “说到这药方,搁置在云深处也是大材小用,柳神医一贯悲天悯人,想来也不愿意这药方只为一人所有。”云深说到此顿了顿,老大夫张大了嘴巴,急急等着她的后话,“云深想托付大夫将这药方传出去,好供百姓使用。”
    老大夫彻底懵了,小徒弟在一旁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他他这算是金口玉言么?
    “药方毕竟是云深陪嫁之物,一共一十三张,大夫自可取去十张,留下三张嘛,”云深抬头看了看上官飞城,继续道,“云深想要留给夫家。”
    “自然,自然!”老大夫一阵心神荡漾,“少夫人真真是观世音在世,百姓有福了!”
    云深暗自翻了一个白眼,面上依旧清浅微笑,转身从里屋取来一只锦盒,递到大夫手中。
    老大夫激动的手脚发颤,哆哆嗦嗦地打开盒盖,一沓白萱静静躺在其中,一味味的药材誊在上面,似乎泛着金光。
    上官飞城低头看了她一眼,抿唇一笑,转身将乐的不知今夕何夕的老大夫送出上官府。
    云深一面懒懒坐下,一面瞅了眼一直在一旁充当柱子的洛水寒,撇了撇嘴道:“你想说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洛水寒笑了笑,一时如同春风满怀。“小姑娘知道了什么?”
    回头瞪了他一眼,云深忍了忍道:“洛水寒,你怎么越来越无赖了?”
    “有么?”
    云深看着他想了想,是她当初看走了眼才会觉得此人正经严肃的像佛堂里的菩萨。
    洛水寒走来摸了摸她的散在身后的长发,语重心长地开口道:“上官飞城教你这样将药方都散出去,你就不怕四张机泄露了?”
    四张机……
    云深眼神一紧,“你怎么知道四张机?”
    “四张机在世家公卿眼底的确是机要之秘,但在江湖,虽然没人敢在明里说,却都是心知肚明,算不得什么秘密。”
    云深撇了撇嘴,“你们就这么确定药方里一定有四张机?”
    洛水寒不在意地笑了笑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云深睨了他一眼,不置一词。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她今日总算是知道了。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东西,全天下都疯狂了。云深突然想到,有了四张机做门面,那她手上的绢帛岂不就是……不禁一个激灵,云深脑袋里飞快地旋转,苏环瑜让她来京城,钱来也主动跟她说神医药方的事,还有那药方和绢帛的功用……
    一道惊雷劈下,云深嘴角不停的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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