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鸦雀无声,就连一向自视功高,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郦丞相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浓眉鹰目闪过狡黠的光芒,彷如旁观者的姿态傲然处之,而其他官员更是垂首不语。
北辰玄压抑着怒火看着堂下,心中冷冷的嗤笑:“爱卿们平日在朝堂之上你争我夺绘声绘色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一言不发了,如今国将危难,平日里个个忠义爱国之士呢,怎么就没人发言了,看来如今朝臣年事已高,需要纳贤进士了。”
北辰玄愤怒的拍案而起,凛然正气威震着所有人心。
“陛下息怒,臣等惶恐。”群臣皆拜,诚惶诚恐。
垂首跪拜间郦丞相缓缓抬头:“皇上老臣有一时不明。”
北辰玄负手而立,将冷漠的背影留给群臣,他侧身,余光斜睨着地上的身影,阳光将他完美的侧面轮廓勾勒出精准的线条,唇形微掀:“说。”
郦丞相埋首脸上闪过得逞的得意,光线洒在他屈膝的背影上,双手作揖:“老臣这几日细细观察过前方战事,铁甲精骑受过最严格的训练,一向无坚不摧,阵势精妙,只是……与东方国每一场的阵势皆败,似乎东方国早已事先窥探了我军的破绽,逐一击破,军中恐防有奸细泄密,铁甲精骑的破阵图早已落入敌方,而恰巧玄皇贵妃当初受人唆使,难免这次不会对北辰国造成威胁。”
“住口。”北辰玄愤怒制止,即使郦丞相的话语里带着挑唆的意味,他也丝毫没有质疑,但是出自私心他还是不容许他意外的人置喙她:“郦丞相,听好了,玄皇贵妃年幼无知,当日之事也是受人利用,幸,未铸成大错,当日之事从今以后不许任何人在提及,否则格杀勿论,退朝。”
北辰玄愤怒的摔袖离去,留下跪堂行礼声。
一路直奔妺馨宫,北辰玄深色沉郁,急匆匆跨入殿内,正好与惜月撞个正着。
“该死的奴才走路也不知道看着点。”齐廉忙厉声栗色的骂道。
“奴婢该死,冲撞的陛下金安。”
“罢了,罢了,小姐呢?”即使现在颜璃妺以身为后妃,但惜月并未对她有过称呼上的改变,北辰玄并未介意,便问道。
“小姐,去了藏书阁,想要找些书籍,等闲来无聊打发时间。”
“你为何没有跟随。”
“如今春寒,奴婢是回来给小姐去披氅的。”
北辰玄拿过惜月手中的冰丝绢帛的披氅,眉宇深锁说道:“去藏书阁。”
阴雨绵绵,细雨如丝的飘絮着,雨打桃花,开遍了整个院落,角落里,屋檐上,地面,草丛里都铺满了花雨。
微风拂过,有些花瓣顽皮的飘扬入屋,落在光洁的地砖上,仿佛湖面的倒影。
御用藏书阁里不断传来沙沙的翻书声,看着书上的内容,颜璃妺的眼底顿时震惊,当日陌纤留下的信笺上有关当初被陷害的线索中,发现一处疑点,便来藏书阁查阅,却不小心打开了一个安格,看见深蓝的书页上写着《帝王孤寡之道》的楷体字,因着好奇心阅览下去。
一读之下尽是对于人性泯灭的阅读,阴冷、绝情、残忍、冷酷的字眼也不足以形容,那是对于人性情感的一种约束。
冰冷的深深的将人的感情抛离,难道只有无情才能成就一代帝王吗?
第一页记载的是北辰国先祖的故事,先祖南征北战打下江山,那之前是一个混乱的天下,直到北辰国先祖兴邦治国一统天下。
当年先祖因看上一个美貌女子,便强抢占为自有,更因愤恨处死了情郎,那名女子性情刚烈在得知情郎死后当场殉情,更在临死时痛下血咒“北辰家男儿世世代代永远得不到真爱”。
颜璃妺被眼前几个字震撼,而在往下看,更是应验了诅咒,一段段凄美的爱情,就像空中飘浮的易碎的泡沫,一个个破碎。
直到后来血咒的延续,更加引起了北辰族皇室的忌惮,特请法师设法驱除血咒,而法师一侧之下却是天意,若强行破去北辰族的命格有亡国之象,之后北辰族皇室为保国运,从此便立下“爱杀”的规矩。
所谓“爱杀”就是身为北辰国帝王,必须亲手杀死自己爱的的女子。
颜璃妺看到此处,已不觉眉心侵汗,原来北辰国每一代帝王,都是踏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子的尸体才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利,手握生杀大权之时也将自己的挚爱奉上。
原来,当初他不爱她是她之幸,嘴角掀起苦涩,殿门开启,颜璃妺惊吓中,书本跌落,门前时北辰玄不敢置信的视线在她与书本上来回扫视。
“你看见了什么?”
他冰冷的话语,看着她神情莫测步步逼近,颜璃妺胆怯的不断后退着,她发现了北辰族皇室最丑陋的秘密,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他身上的阴冷让她恐慌的颤栗着,他附身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册,漫不经心的翻阅着,他的嘴角闪过一丝轻嘲:“很可笑是吧,亲手杀死自己最心爱的女子,而成全的帝王之道,注定孤寡,高处不胜寒有谁能懂。”他看出她恐慌的眼底的质疑,说道:“不用这样看着我。我的皇位并不是我亲手杀害自己最心爱的女子而得来的,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他语义坚定正直,这是他从小就得知的秘密,所以他从来不对任何女子动用真情,他挣扎抵触,他厌倦了皇室这种残忍的手段,更不相信什么血咒。
他悉心的为她披上披氅轻轻将她因为惊吓僵直的身子揽入怀中:“即使是帝王也需要一个永远陪伴他的人,陪他坐拥天下,帝王之道太清寒,随时都需要一个可以温暖他的人,而你就是我需要的温暖,你愿意做那个人吗?”
久久没有等到她的回应,他松开她,复握住她的双手,果然他送给她的魔龙钻戒不见了:“我送你的魔龙钻戒呢?”他低低的问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她的容颜上。
“冷冰冰的东西,戴在手上碍事,所以我扔了。”她抬眸直视他,眸色清澈。
他激动在再次将她纳入怀抱,她没有发现魔龙钻戒的秘密,不是她亲手交个陌纤的,她的眼睛他最熟悉,那里面流露的所有情绪都逃不过他,她只有在最冷漠的时候,眼底的光芒最清澈,如此正好说明她的不知情。
可是他给她的东西她当真就那么不在意,不珍惜吗?
“璃妺,你真的很恨我吗?”
“我恨你,恨恨恨恨你。”她回答的干脆,固执而执拗,仿佛熟稔如心。
他将下巴轻抵在她的发髻上,谈谈的幽兰清香入鼻,他还是不死心的追问:“如果,终将一日,我与陌纤要面临生死的决斗,你会站在那一边。”
颜璃妺心底一紧,仿佛被什么紧紧扼住了呼吸,她迟疑的看他,充满期盼和探究的眼底,许久她缓缓道:“希望你放过陌纤。”
她只求放过陌纤,那他呢?北辰玄眼底闪过一丝落寞,自嘲的笑着:“放心,我不会再伤害你心底最在乎的人。”
“嗯。”颜璃妺眼眸低垂不在看他,轻应着,他注视着她,朱唇轻启,最终止声。